樹林外,陽光正好,天氣正好。
什么都正好。
玉錦云一襲粗麻布衣,烏發高綰。聽到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深潭般的雙眸微微瞇緊。
她實在很是好奇,這次來接她的人會是誰。但無論是誰她都絕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見到連胤彥。
漸漸的,馬上的人越來越清晰。她雙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異樣的笑意,卻又不著痕跡的換成了一絲迷茫。
對面,遠遠甩開眾人的是匹極漂亮的馬。通體烏黑只在眉心有一簇醒目的白,雙眼大而有神。這匹馬她自然是認識的,她曾經毫不留情面的在它的屁股上捅了一刀。那是莫辰楓的戰馬,除了莫辰楓恐怕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她大膽的騎過。
果然,馬背上坐著的的確是莫辰楓嗎?只是這樣的莫辰楓她還是第一次見。
他身上的衣服極是奢華,奢華的過分。
平日的莫辰楓都是一襲玄衣,今日卻是一襲艷紫的外衫。那紫色的絲綢極是光滑似乎還隱隱有金光流動,竟用的是東越國最有名的云煙綢,穿在身上如行云流水,行走間如云煙環繞。僅僅是一匹布就價值萬金。何況是他身上的刺繡。
他的下擺和衣襟袖口上繡著大片金燦燦的元寶,金光閃閃竟是用真金融入絲線中繡出來的。頭上高高的挽著發髻用一只金燦燦的發冠牢牢固定住,那發冠在陽光的照耀下幾乎閃瞎了人的雙眼,偏偏正中間還鑲著塊極大的翡翠,水頭好的不得了,綠油油的極是醒目。牢牢牽著韁繩的手指上竟帶了七八個鑲著各色寶石的戒指。尤其是拇指上一個脆綠翠綠的扳指看來極重,叫人不由的懷疑他的手可否抬得起來。十足十的暴發戶。
玉錦云光是看著那金光閃閃的裝扮嘴角就不由的一抽,再看到莫辰楓冷峻面孔上一顆極是顯眼的大大黑痣上面還長長的長著一根毛。那樣的痣長在那樣的臉上饒是她一向鎮定也忍不住的傻了眼。
若非那匹馬絕不可能叫旁人騎,這世間誰能看得出那個俗氣丑陋的叫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暴發戶竟是大名鼎鼎的玉修羅睿王莫辰楓。
這是怎么個情況?
從她被幽冥閣追殺到關入白營再到逃出來傷好,怎么也過了有大半個月了吧。此刻的莫辰楓不是早就應該回去并州了嗎?
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還是以這樣的一副裝扮和尊容。
莫辰楓冰冷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盯著玉錦云,雙眸之中的寒冰似乎漸漸的有些融化。瞬息之間卻冰封的更加厲害,似乎還有些隱隱的怒意。
他伸出那只帶滿了寶石戒指,聲音冷冽的道:“上來。”
玉錦云不由一呆,這是要他共乘一騎嗎?想當初她可是毫不留情的給了它一刀的,她可不信它還肯讓她騎。
果然,尚未等她有所反應,神駿黑馬噴著響鼻前蹄高高揚起,顯然在宣誓著自己的抗議。
玉錦云嘴角一撇,還真是個記仇的小心眼。
莫辰楓眸光一冷,聲音低沉的道:“墨染。”
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透著千鈞的氣勢。黑馬墨染卻是乖覺異常,溫順的地下了頭,一雙漂亮的大眼充滿委屈的看著玉錦云。就仿佛玉錦云是個什么十惡不赦的壞蛋。
“還不快上來?這里并不安全。”
這么一耽擱,跟在莫辰楓身后的人紛紛到了。
人并不多,莫言莫語和云卓。都是商隊跟班的打扮。她一雙妙目在人群中略一回旋,徐徐的道:“這只膺怎么肯聽你的話。”
那只在山谷中盤旋不去的飛鷹是她找人花了很大力氣訓練出來的信使,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無論腳程還是安全性都比鴿子強的太多。
當然她手中的膺并不止這一只,這一只是屬于蝶無雙的。
她并未在人群中見到蝶無雙,膺這種東西一旦認主可是沒那么容易驅使的。
莫辰楓道:“自然是玉夫人將它借給我來找你的。”
“她呢?”
莫辰楓雙眸不由一暗,卻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不希望聽到她掛念蝶無雙。
“悠然的身體極是虛弱,玉夫人便主動留在王府照顧悠然。何況我們要去的地方,并不合適她去。”
“我們?”玉錦云雙眉一挑:“我們要去哪里?”
“自然是并州。”
“你若不想她有危險最好讓她留在這里,并州很快將卷入戰火。那樣的地方并不適合女子。而你是御賜的忠顯校尉自然要隨我回并州。”
玉錦云不由的一陣錯愕,竟然要打仗了嗎?并州于東越離得并不遠,東越這次挑起戰火為的是什么?
莫辰楓道:“我們沒有什么時間在這里浪費,五日之內必須趕到并州,否則不用等東越攻來我們一定會被斬首。”
玉錦云終于不再多說什么伸出手任他將自己拉上馬揚長而去。
莫辰楓說的沒錯,狼煙乍起兵臨城下。主帥卻臨陣脫逃,若是讓人知道了十個腦袋都不夠砍得。
只是莫辰楓那樣掩人裝扮的造型丟下并州五十萬大軍,冒著城破和殺頭的危險只是為了來找自己嗎?自己有那么大的價值?
感受著身后莫辰楓緊繃的肌肉,玉錦云輕嘆口氣道:“為什么?”
莫辰楓并未放緩馬速,聲音清冷的道:“此刻沒有多余的馬,我的馬腳程最快即使同乘兩人也不會拖慢速度。到了下個市集買到了馬就不必委屈你了。”
說道最后一句話,莫辰楓的聲音竟染上了一絲怒意。
“我不是問這個,為什么要來找我。”
感受到身后的軀體猛的僵硬,只一瞬間便聽到他的淡淡的道:“你可是我五十萬大軍的衣食父母。答應我的軍餉自然只能找你要。”
軍餉嗎?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可玉錦云知道這絕不是真正的原因。為了找她拿軍餉便連城都不顧了?人若都死了,還要軍餉做什么?
“若非必要我不會停下,你若累了就靠著我睡吧。”
語聲頗為輕柔,輕柔的幾乎沒有分量。策馬狂奔的呼嘯風中,那樣一句沒有分量的一出口便被風吹散了。
待玉錦云想要去分辨的時候,墨染幾乎已跑出了一里地。叫人忍不住懷疑剛才那句話只不過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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