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東越三十萬大軍竟然就駐扎在原大營不足五里之處。
誰也沒想到,三十萬大軍竟然一個不少。
誰也沒想到,三十萬大軍低迷的士氣竟然瞬間的高漲。
更加沒想到,東越三十萬大軍新的主帥竟然是連胤川。
從東越發兵便突然失蹤的連胤川。
溫潤如暖玉,和煦如春風的連胤川。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來的。
他卻如天神般驟然出現,瞬間便叫東越軍重新煥發了蓬勃的戰氣。
并州的局勢隨著他的驟然出現越發的緊張。
這一日。
雪霽初晴,碧空如洗。
怎么看都實在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十里外,東越軍大營毫無動靜。安靜老實的異常,就仿佛那里本就是他們土生土長應該呆的地方。
不進不退。
玉錦云幾乎也已在屬于自己的房間中龜縮數日。
莫辰楓再沒出現過,她也沒再見過云卓。這幾日反倒是她來到并州最清凈的日子,一如在那無名山谷。
如果可以,她很是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久。
只可惜,老天終究是不肯放過她的。
她那沉寂多日的房門終于在一片異常的寂靜中被穩穩推開。
吱呀一聲輕響,如一張孤寂的嘴,卷進一地的清冷。
玉錦云雙眸微瞇,細碎的陽光讓她有些許的不適。
“玉校尉,王爺請您去前殿接旨。”
門口那侍衛聲音恭敬有禮,但雙眼中的憐憫和同情還是刺痛了玉錦云的心。
同情嗎?憐憫嗎?這樣的東西她一向是不需要的。
竟然有給她的旨意?還真是意外。
她不著痕跡地向房梁上看去,云卓依然不在。
她嘴角扯起一個淡然的微笑,說什么永遠的主子,很多天都沒有見到他了。
“玉校尉?”
“走吧。”
她穩穩地走了出去,迎著細碎的陽光。穩健的步伐踏在積雪上,規律的咯吱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單調而沉悶。
冷眼瞧著,四周竟沒什么人,都去接旨了嗎?好大的陣勢。
玉錦云幾乎一眼就瞧見莫辰楓異常的臉色。
那是什么樣一種神情,憤怒?壓抑?悲痛?緊張?又好似什么都不是。
傳旨的官員倒是讓玉錦云非常意外。竟是丞相柳嵐,堂堂國舅。
當朝皇后的嫡長兄,太子的親舅舅。
什么旨意竟然如此重要,能夠勞動這樣身份的人出場,并且指明一定要她在場。
“玉校尉接旨。”
柳嵐高傲的瞟她一眼,威嚴的臉孔上竟透出絲絲得意。
玉錦云雙眸微瞇,竟是沖著她來的。
只是微微點點頭,淡然的道:“臣接旨。”
柳嵐面孔上閃出一絲怒意,一聲冷哼,聲音便帶上一絲不滿。
“忠顯校尉玉氏錦云,齊心叵測,行事不忠。以狡詐之計,殘害東越皇子挑起戰亂。陷鳳翎萬民于水火,包藏禍心。著即刻閣去其職交由東越使者,以解圍城之困。玉校尉謝恩吧。”
玉錦云豁然抬頭,雙眸瞬間亮如星子。竟叫久經官場的柳嵐下意識的退了幾步,隨即便深深不齒,怒道:“玉校尉是要抗旨?”
玉錦云一聲冷笑:“玉錦云竟有這樣大的面子,區區一顆頭顱竟能退去東越三十萬大軍?”
柳嵐臉色微紅隨即對莫辰楓道:“玉校尉膽敢抗旨?睿王不管?”
莫辰楓淡淡地道:“柳相是年齡大了么?記性如此不好?皇上既然下了旨這世上哪來的玉校尉?即沒有玉校尉,你要本王管的是誰?”
柳嵐一張臉氣的通紅:“睿王要抗旨?”
莫辰楓冷哼一聲:“皇上有賜給本王的圣旨?在哪?”
柳嵐瞬間臉色由紅轉黑,玉錦云看的心中好笑,這老頭年齡也不小了,心情如此的大起大落,對身體恐怕不是太好。
柳嵐好半天才緩過起來,聲音尖利地道:“本相旨意已傳達,如今東越使者已到,本相任務已了。就此告辭。”
這老頭也是個奸猾慣了的,眼看著莫辰楓態度曖昧不清。玉錦云又不是什么簡單人,他的任務只是傳旨。旨意既然傳了,實際上已經沒他什么事。
至于這旨意尊或不尊,抗或不抗和他實在沒什么關系。
玉錦云送去了東越固然好,若是莫辰楓為了玉錦云抗了旨那就更好了。那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他?
他在這里是不受歡迎的,這么一點自覺還是非常清楚的。還是趕緊走的好,實在沒必要留在這里招人煩,這邊關眾將個個腦子缺根筋,再搭條命怎么都不劃算。
所以,他竟然立刻就腳底抹油了,來的匆忙走的更是倉促。
這也算是古今第一傳旨迅速人,連留下來監旨都不肯。
倒留下了莫辰楓和玉錦云驚愕中大眼瞪小眼。
玉錦云苦笑道:“東越使者不是到了嗎?王爺不讓草民見見?”
那樣恭敬的語氣,叫莫辰楓心中沒來由的一痛。
“云云就這么急著和我撇清關系?”
玉錦云面龐上始終掛著那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清泉相擊般的聲音淡淡地道:“王爺說笑了,我們本來就不是很熟。玉某實在應該是早些離開并州城,以免為鳳翎造成困擾。”
“玉校尉——。”旁邊甕聲甕氣一聲驟然響起,如洪鐘般響亮。
霍振英黑紅臉膛上憤怒異常:“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天高皇帝遠的不定受了誰的蠱惑。末將愿上書朝廷為玉校尉陳情。”
“末將也愿上書。”
“算末將一份。”
此起彼伏的聲音竟叫玉錦云紅了眼眶。
她對這群大老粗并沒有過多的恩惠,反而每每戲耍折磨。沒想到,在感受到了云氏的背棄之后,她竟在這里得到了意外的認同。
莫辰楓冷峻的臉上竟掛上一絲笑意:“如此甚好,怎能少了本王?云云暫時安心住下就是。”
有這樣一句話也就夠了,她將眼睛豁然睜大,不叫人看出雙眸中的情緒。聲音仍舊是淡淡地,不帶一絲起伏:“兄弟們的心意錦云心領了。不過這并州城,是我自己不想再待下去了。我想范先生應當了解我。”
范鯤鵬雙眸之中的憂色頓去,竟虛空沖她一禮。他是真的感激她。
剛才群情洶涌,他是唯一一個清醒的人。無論怎樣玉錦云此刻留下便等于留下了禍根,但要她走這樣的話也是萬萬不能說的,他很是憂心。好在,她有自知之明。
“玉校尉高義,”范鯤鵬輕聲道:“他是不想陷兄弟們與水火。如今東越軍虎視眈眈,而我鳳翎正直多事之秋,實在不易開戰。玉校尉愿以一己之力,救萬民于水火。請受范某一拜。”
“范先生——。”
“兄弟們,”范鯤鵬卻并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玉校尉是不想我鳳翎遭受無謂的戰火,我等不該辜負了她的心意。今日玉校尉從我并州城而去,這件事我想沒有一個人會忘記。總有一天,我并州城會重新迎回玉校尉,到那時范某愿一騎當先,戰死沙場在所不惜。我并州萬千百姓,鷹嘯五十萬兄弟欠你一命,請受范某一拜。”
說著,范鯤鵬的身子再次深深的彎了下去,久久都沒有起來。
玉錦云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就知道這個人什么時候都是最清醒的,永遠都知道怎么做對自己最有利。有這樣一個衷心的屬下實在是個不錯的事情。可惜,她沒有。
范鯤鵬這一番話瞬間讓沸騰的大殿靜了下來。
玉錦云幽幽地道:“玉某不過是去東越做做客,小住幾日。玉某相信,終有與兄弟們再見的一日。”
“你當真要走?”莫辰楓雙眸好似利劍。
玉錦云笑道:“由得我不走嗎?你是睿王并不是皇上。”
眼瞧著莫辰楓身軀微微一顫。
玉錦云知道這話重了,卻仍不介意這么說。
并州城已沒有留下去的必要,她不介意走的時候放一把火,如果能撩撥的莫辰楓去奪皇位那當真是意外之喜,即使不去應該也會生些嫌隙的吧。
畢竟她從并州城離開,怎么都是給了鷹嘯軍一巴掌。
既然來傳旨的是柳嵐,怎么都不會跟太子和皇位脫不了干系。
有點血性的應該都不會就這么咽下這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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