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中,再明亮的燈火也無法將連胤池陰郁的雙眼變的溫暖。
他的雙眉已經緊的不能再緊,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摩擦,心情真是差的不能再差。
這幾日連胤陽日日出戰,卻無一不勝。
打勝仗本來是件極好的事情,但他總是覺得不對勁。
他當然沒有忽略,莫辰楓從未出戰過,而城頭上觀戰的一直都是那個媚如白狐的男人。
莫辰楓難道真如傳言中一般,日日縱情起不來床?
他卻總是有些不敢相信。
隔壁營帳中凄厲的慘叫總是能毫不費力的傳進他的耳朵,只有那樣的聲音方能叫他心安。
驀地,帳簾一挑,軍醫縮手縮腳的溜了進來。
看到連胤池微合的雙目,臉上神色似乎更加驚慌,一時之間進退不得。
“怎么樣了?”
連胤池陰沉的聲音驟然響起,幾乎嚇了軍醫一跳。
“三殿下,又,又死了兩個。”
連胤池雙眸中陰郁更甚。
“怎么又死了兩個,這么不小心?”
軍醫瑟縮了一下:“他們下手太狠,小的實在是救不回來。”
連胤池豁然起身:“帶本殿去看看。”
隔壁營帳,從外面看上去與其他營帳并沒有什么區別,然而里面卻好似修羅煉獄。
不過一簾之隔,天差地別。
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人幾欲作嘔,連胤池雙眉機不可見的微微一皺。
血腥味雖然濃郁,地上卻沒有死人,尸體早已不知被拖到了哪里去。只余下大朵大朵絢爛的血花,深深滲入泥土中,一片暗紅。
營帳角落里,正瑟縮著一個嬌小的婦人。
衣衫雖然凌亂布料卻是極好的,散亂的墨發幾乎將她的臉孔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如小鹿般不安而恐懼。
這是營帳中剩下的最后一個人,唯一一個活著的人。
那婦人驟然間撲到連胤池腳邊,一雙臟污不堪的手緊緊抓住連胤池整潔干凈,纖塵不染的赭色長袍。
“將軍,將軍饒命啊,小婦人什么都不知道。”
聲音中雖是說不出的恐懼,卻著實是嬌柔甜美,叫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連胤池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悅,向旁邊微一揮手,立時過來兩個人將那婦人扯開重重拋在地上。
連胤池盯著自己整潔袍角上那清晰地指印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那婦人一聲呻吟,竟捂著小腹哀嚎不止。
痛苦中,臉上的頭發紛紛滑落,竟是個長相頗為秀美的端莊女子。此刻迷蒙的大眼中淚光盈盈,叫人看著便有些不忍。
“去給她看看。”
連胤池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只是如今抓來的人受刑不過死的就剩下她了。他卻連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得到。
怎能甘心,況且那些抓來的人似乎對這個婦人頗為緊張。只怕這婦人身份并不簡單。
軍醫領命上前抓過那婦人的手腕,只微微一按,不由驚道:“你竟有了身孕?”
婦人臉上沒有欣喜,只剩下慘白和無邊的恐懼。
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按在小腹上,身體卻更加瑟縮。
連胤池雙眸中一絲遲疑隨即狂喜道:“軍醫可看仔細了?”
“回三殿下,小的自然不會看錯。這婦人實在已有了近兩月的身孕。”
連胤池薄薄的唇角掛上一絲殘酷的笑容,緩緩欺身向前,聲音冷漠如冰。
“看你的裝扮應并不曾婚配吧。”
那婦人只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卻并不答話。
“那些死了的人實際上都是為了保護你吧。”
婦人臉色更加蒼白,卻仍是緊咬著嘴唇一句話都不肯說。
“你們是從并州城范府出來的?”
他并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冷聲道:“據聞,范軍師有個極看重的婢女。這兩日碰巧卻不見了。”
婦人的身體已不再發抖,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絕望。
“據聞,范先生此刻并不受寵,幾乎無力自保。”
“據聞,鷹嘯軍從軍三年內不得婚配。違令者,斬。”
一個斬字,叫那婦人瞬間如抽干了力氣一般癱軟在地上,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連胤池唇邊的笑容漸漸有些得意:“不過,你想要這孩子活著也并不是全無機會。”
那婦人的身體已不再瑟縮,雙眸中漸漸染上一絲希冀。
連胤池卻是話鋒一轉:“也需得看你是否有那樣的價值。”
那婦人沉思良久終于咬了咬嘴唇,語氣嬌柔而堅定:“但憑將軍吩咐。”
連胤池心中是得意而興奮的,他隱隱覺得這個女人將是他打開并州城缺口的有力棋子。
為母則強,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更何況那個孩子的父親還有著那樣一重特殊的身份。
的確可以好好利用。
“抬起頭來。”
那少婦依言抬頭,目光中已不見了驚懼,竟是平靜的不得了。
連胤池雙眸中閃過一絲贊許,這婦人剛才還驚懼不能自己,不過瞬間就能如此平靜,倒也不是個普通人。
能叫范鯤鵬看上的女人又怎會是淺薄之人?
不由的,對自己的計策更是有了萬分的信任。
“名字。”
少婦蹲身一禮:“妾身扶柳見過將軍。”
“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倒是個別致的好名字。”
扶柳微微一笑,端是清秀可人。
“將軍謬贊,名字是我家先生所賜。”
連胤池淡淡地道:“你憑什么覺得本殿會留下你的性命?”
扶柳燦然一笑:“將軍能與扶柳說這許多話,相信扶柳定然是有些價值的。將軍但有吩咐只管說便是,扶柳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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