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蘭,看那邊,是那個送你姻緣石的小姑娘。”宴會的某個角落,站著兩個年輕的貴族男子。那兩人都穿著極為氣派的華服,其中一個穿著一身深紫的長袍,腰間束著一條大紅的腰帶,紫紅的搭配,很多人穿起來都顯得艷俗,但放在他身上卻顯得嫵媚又華麗。長長的皮毛領子襯著白皙的臉龐,一雙吊梢桃花眼如同帶著鉤子般。
“弗蘭,我說過多少次了,那是我用魔法書跟她等價交換的,而且,那對我來說就是一塊月華石。”金發黑眸的男子靜靜的靠在窗臺的鏤空護欄上,優雅中帶著幾分隨意。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大廳里的闌珊燈火似乎被隔絕在那薄紗制成的窗簾之外。月光靜靜的灑在他身上,似乎與他融為一體。
“得了吧,你覺得我會相信?”那華服男子擺了擺手,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就算一本八級魔咒書可遇不可求,但是也不值得人家花上四十萬金幣來交換。”
“你要知道那不是一般的魔咒書,那上面有我對每一個魔咒詳細的解說和理解。”魔法師的研究成果是無價之寶,無論是誰,都不會輕易的公開。
他拋過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難道你覺得,我是那些不懂行情,以為任何東西只要與魔法相關,價格就應該飚上天的蠢材嗎?”
月華石,可以用來制作空間法器,也能用來儲存魔力,材質極其堅硬。這種十分罕見的石頭還有另外一個不怎么被人知道的名字,姻緣石。傳說,這是魔法師專用的定情信物,象征著從身體到靈魂的依戀。
“你要知道她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不比你這只在錢堆里打滾的老狐貍。”艾克蘭瞇起眼睛,薄唇突出嘲諷的話語,卻絲毫沒能阻止友人的探索欲。
“快老實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她心甘情愿替你付了那四十萬金幣?”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在弗蘭看來,這么好的事,哪怕要出賣一點色相,又有什么關系呢?
“收起你腦袋里的那些齷齪的想法。”艾克蘭撇了對方一眼,頭一次開始頭疼友人太過豐富的想象力:“我確實答應了些別的條件,但跟你腦袋里現在想的那些沒任何關系。”
“那條件到底是什么?”弗蘭眨了眨桃花眼:“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我暫時不想告訴你。”艾克蘭面無表情的拒絕了他的要求,轉身回到宴會中,拿起了一杯顏色漂亮的紅酒。
在宴會的另一個角落,奧茜的處境,遠不如談論她的兩人那般安適從容。
好不容易將奧薇的身份介紹給在場的眾位夫人小姐,令人尷尬的是,極少有年輕的男士邀請奧薇進入舞壇。哪怕她是一位伯爵小姐,十二歲的年齡,加上那身如同首飾展覽臺般的打扮,也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
終于,在奧薇被人邀請進入舞壇后,奧茜能稍稍松口氣,端著一杯橙色的雞尾酒站在不被人注意的某個角落,她實在是想要清靜一小會,哪怕只有一支舞的時間。可惜的是,在這個注定忙碌的夜晚,她連這樣一個小小的愿望都無法實現。
“奧茜,我覺得你今天的做法,與你一貫的作風不太相符。”撒切走到奧茜的身邊,聲音十分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滿。
雖然他語氣很委婉,但是具體是指哪件事,兩人都心知肚明。在撒切看來,奧薇打扮成這副暴發戶的模樣,丟的是魯道夫家族的臉。而奧茜身為長姐卻不提醒,任由妹妹出丑,未免過于狹隘。哪怕這個妹妹同她一樣擁有繼承權,那也沒有必要在奧薇進入帝都的社交圈的第一天就如此打壓她。
“我一貫的作風是什么?”奧茜故作茫然的看著他,優雅的聳了聳肩:“撒切,我怎么聽不太懂你說的話呢?”
“奧茜,作為長姐,你應該引導你的妹妹。”撒切看著她,神色間很認真:“說實話,我對你有點失望。”
“你對我失望?”奧茜幾乎要氣笑了,上輩子,她愛他愛得低落到塵埃里,將家族的榮譽看得重于一切的時候,他也沒對她有過什么期望啊。
“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失望。”奧茜挑起清秀的眉。她的聲音不高,甚至連神色都沒有變化,整個人卻發出一種凜冽的氣勢:“我都忘記了,她跟我一樣,擁有繼承權呢。”
“你都在說些什么,你喝醉了嗎?”撒切面上不善的看著她,似乎無法理解,為什么在他面前一向柔順的女孩,會突然變得如此尖銳。
奧薇確實是擁有繼承權,但是,那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得以實現,那就是奧茜本人去世,并且未曾留下任何子嗣的情況下。她提醒他,奧薇也擁有繼承權,這是什么意思?被自己的未婚妻如此懷疑,他還能說什么?
“大概是吧。”奧茜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高昂的脖頸顯出優雅而高傲的弧度:“有句話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奧茜放下杯子,走向其他方向。不知為何,在這片恢弘的光火里,撒切看著這道倔強的背影,總覺得,這個女孩子,會從這里開始,就這么一步步的疏遠他,離開他,直到完全走出他的生命。
想什么呢?撒切好笑的搖搖頭,她是他的未婚妻,能走到哪里去呢?就算偶爾對他發脾氣,對她冷淡幾天,然后再哄一哄,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了。
走到離撒切遠一些的地方,奧薇長噓了一口氣回想起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不由得有幾分懊惱。她不否認,聽到撒切為了奧薇指責她的時候,一瞬間,她將現在什么都未曾做過的少年,同未來那個拋棄她傷害她的男人重合。即使經歷這樣多的事情,她還是不能夠很好的平定自己的情緒。
哪怕這些日子來,她偽裝得有多么的正常,在她心里,卻依舊是恨著撒切的。她并不希望自己被過往影響,將仇恨當做自己唯一的追求。可是,無論她怎樣安慰自己,都無法忘記在那段黑暗的過往,無法忘記他們帶給她的痛苦和磨難。
因為愛過,因為深切的期待著,所以被傷害時才那樣的痛徹心扉,才那樣的無法忘懷。
“奧茜,你站在這里在想些什么,這樣美好的一個夜晚,為什么不盡情的享受呢?”
奧茜正沉浸在那些并不美好的回憶中楞住了,直到一雙穿著純手工制作的精致牛皮靴的腳,出現在自己低垂的視線中才被猛然驚醒。抬起頭,發現眼前站著的,是這這場宴會中身份最高的人物之一,三皇子殿下。
撒拉爾家族是二皇子的母家,恐怕這位與世無爭的三皇子殿下,是跟著二皇子來的吧。
“維安殿下,好久不見。”奧茜提起裙擺,給站在她身前的皇子行了一個標準屈膝禮。
“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是會叫我維安表哥的,怎么現在卻這么疏遠了呢?”少年露出一個微笑,與奧茜相同的金發,在燈火下閃耀著明媚的光,顯得璀璨而富有生命力。
奧茜的母親是一位帝國公主,也是尼古拉八世唯一的同胞妹妹,在王室中地位很高。幼年時,奧茜也經常出入宮廷,和幾位皇子的感情都還不錯。只是近年來,因為母親去世了,奧茜進宮的機會也少了很多。
“維安表哥。”奧茜從善如流的改了稱謂,反正叫聲表哥她也不吃虧。
“那邊那個小姑娘,就是伯爵府的二小姐?”維安抬了抬下巴,示意奧茜看向人群中:“還真是貴、重啊。”
奧茜聽了一會兒,才聽懂維安的意思。他故意將貴重兩詞分開說,那身上的首飾,可不是又貴又重嗎?
“小姑娘家,剛從南方來,以后多請幾位老師教著,慢慢的就懂了。”奧茜努力繃直了自己的嘴角,一本正經的跟維安皇子說話。
“說的也是。”維安不無不可的點點頭,隨后看向那滿是人群的舞池:“還是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
奧茜無奈的抽抽嘴角,明明是你莫名其妙的跑過來,然后說起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題的好嗎?維安殿下。
“奧茜,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嗎?”維安身體前傾十五度角,伸出手,姿態和那本貴族啟蒙讀物《貴族禮儀大全》上描敘的分毫不差,又多了幾分率性和瀟灑。
“我的榮幸。”奧茜將手放到他手中,兩人慢慢滑入舞池。
露臺
弗蘭剛剛跟一位漂亮的貴族小姐跳完一支舞,兩人在花園的樹叢里交換了一個熱情的吻,回來時卻發現艾克蘭這個木頭般的男人,還站在原本他們站著的那個露臺上,只是目光卻不像以往一般沒有焦距。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金發的少男少女在舞池中旋轉,顯得極為登對。
“嘿,艾克蘭,送你姻緣石的女孩子被其他人拉下舞池了呢!”
“弗蘭,你很閑嗎?”
“大概是的哦。”
“可是我最近很忙,下一批魔藥就晚一些熬制吧。”
“艾克蘭,你不能這么對我!”
“很遺憾,我正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