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那一天,林物語走出考場還木訥不已??粗車娜硕荚诳駳g,尖叫。自己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喧嚷的人群,自己如此孤立。
簡單將東西收拾好,走出校園,過馬路,公交車站,22路來了,上車。
車上似乎全部都是高考解放的人群,大多不過幾類?;驀\嘰喳喳的討論著高考題,對英語題目的弱智程度表示無語?;蚣优d奮,考完要去哪狂歡。或垂頭喪氣,依舊憂心自己半面空白的數學試卷……
呼,自己呢?終于結束了高考,所有的科目都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和以往那無數次的模擬考試差不多。失利和超常發揮這種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按照自己以前的水準,去哪個大學好呢?算了,不想了,這種暫時沒有結果的事情,想的越多只會越讓自己煩惱。
“嗡,嗡”考完試都忘記把手機調回來了。范風。自己相戀兩年的男朋友。也是同班同學。
“喂,范風,我考完了”
“怎么樣?還可以吧?英語太簡單了呀,對你完全沒有難度,是吧?我們班的明晚的聚會,要不要我去接你呀”
“不用了,我知道地方,會過去的。你考試也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聽他有啰嗦了好一會,才掛斷電話。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了,高考結束最大的好處或許就是無節制的懶覺時間了吧。
物語回到家中,看著那房間里霸占許久的書堆,曾經讓自己觸目驚心的物理化,此刻也無法再囂張,只能靜靜躺在那里。終于擺脫數理化了,真好。
手機再度響起。自己最好的朋友,胡筱筱。和她的相識真正可以用緣分來形容。也正是這份緣分,決定了兩個女生之間剪不斷的聯系。
“喂,筱筱,考完了,開心吧?”
“當然開心呀,對了,我告訴你呀,今天晚上,我打算去跟莫臨軒告白。趁著高考考完心情好,他應該不會拒絕的吧。你說,怎么樣?”
“當然好呀,你暗戀他那么久。在一個班三年就算打交道不多也會知道我們家筱筱是多么活潑可愛善良大方,是男生都無法抗拒你的告白的。不過,你跟他在一起后可不能忘記我,高考完咱們還要一起出去玩的,要不,你帶上他,我帶上范風?”
“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真是。你說我要不要穿裙子?這樣或許會讓他覺得不一樣?”
“穿,當然得穿。你那么苗條是吧,我們這種胖子還不敢穿呢,考完就換個形象吧,其實你還是很女人的。”
“去,就你還胖子,還讓不讓人活了。快給我支招啊,親愛的,我對女人味這種東西完全沒有理解力,比物理還難”
“世界上沒有什么能比物理難!你就穿那條連體格子裙吧,不會太過,而且也不用搭配高跟,然后你帶上上次我們一起買的那條手鏈,感覺應該挺搭?!?/p>
“慢點,慢點,讓我把她們都找出來?!?/p>
接著就是一陣翻箱倒柜的嘈雜聲,物語心里突然有一種自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說起這個莫臨軒,從物語認識筱筱的第一天就聽她提起這個名字,那個白凈、斯文、傳聞五官比女生還精致,對數理化方面有著超高智商,卻在英語方面一塌糊涂,與所有女生都能相處很好,卻又無關曖昧…也正是這樣一個人,與筱筱一起住在寢室兩年,也聽她念了兩年。說也奇怪,明明就在一個學校,自己卻從未見過他,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在乎的人,真是愧對于閨蜜這個稱號了。
筱筱在忙活了近兩個小時才滿意的出門,隔著電話物語無從知曉的成果,但筱筱本身就是個漂亮的女生,平時總是有些男孩子氣,也總是短發,中性打扮。高考考完,這個女生終于想要釋放自己的美麗,可見高考實在壓抑了太多,女生最美好的時光險些被它埋葬。
物語夜里早早入睡,恍惚夢見或是想起,三年前,她初來這里的場景。
踏入s中的那一霎那,林物語有想死的沖動。記憶中最古板的學校也不過如此了吧,那些走廊上,教室里,滿眼的純白校服,厚重眼鏡。身著碎花短裙的她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是,既然,回到這個小城市,這一切,又都是無法避免的。
那看似溫柔的班主任皺著眉頭盯著她看了許久,又故作友善轉過頭對她爸爸的說:“我們這可是重點高中,你女兒的成績…跟班困難很大…,不過上面打過招呼了,您也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力幫助她的……”
林物語撇了撇嘴,“重點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刻想起以前的學校,成天上課與同桌湊在一起閑聊,唯有外教課,只有語言能夠讓物語靜下來認真聽課?;蛟S每天去學校的樂趣就在于廣播站播音,合唱團訓練,以及下課后和一幫好朋友到處瘋顛。但也正是如此,幾度晚回家讓父母擔心不已,調教無效,便索性將她扔回老家,那個寧靜的小城市,淳樸的民風,或許她還可以變回曾經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丫頭,手續都辦好了,你可以先去見見你的新同學。爸爸現在去幫你打點好寢室。”爸爸滿心期待的看著她,顯然是對這個教學環境十分滿意。
無奈,跟隨著她的新班主任,現在可以親切的稱為徐老師。走進那個緊挨著老師辦公室的教室,“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奇,還是好奇??墒?,講臺下全部都是一樣的校服,一樣的眼鏡,她實在沒法笑出來。
徐老師一開口,下面嗡嗡的聲音頓時消失,這效果。“同學們,今天我們班轉入了一位新同學,來自星海的林物語同學,大家歡迎她進行自我介紹?!?/p>
擺出官方的笑容,然后像背書一樣講出那死板得很的自我介紹,當然,語氣得謙恭到不行。
然后,她走向那個教室最后唯一的空座,開始了她的全新校園生活。
這已經是接近放學時間,徐老師在講臺上講起了進入高中的種種壓力,高一打下基礎的重要性等一系列讓人困頓的話。
這時,同桌腦袋湊過來,“你以前是在星海呀?那里上學是不是比這里好多了?”
林物語看著這個男生,一眼就判斷出來,他肯定不是一個好學生,明顯偏長的頭發及劉海,沒有眼鏡隔離的單眼皮眼睛,隨意垮在身上的校服,可是看上去覺得很舒服。突然就對他有了點好感?!皼]有呀,那里的教學質量畢竟不及這里,不然我過來干嘛呀?”
兩只小老鼠一樣悉悉索索地聊了起來,他原來叫范風,是這個重點班拖后腿的角色,但是人很風趣,在他的講述下,林物語發現,或許,這里的生活,不如她想象中那般討厭。
放學后,她頓時被包圍了,大家很是熱情,積極向她做著自我介紹,原來,這些重點班的優等生,也都蠻可愛的。一陣混亂后,她倒認識了不少人。說話細膩的劉子楓,還會舞蹈和鋼琴,有點娘哦;高高瘦瘦的帶牙套男生,就是班長方澤;性格古怪但成績全優的辰浩……
今天剛好是星期五,物語慶幸自己不用如此快就住進陌生的寢室,校門口看見等她許久的爸爸,飛奔過去?!鞍职?,這兒其實挺好的,同學們對我都很熱情?!?/p>
爸爸欣慰的笑了,靜靜走了一會,又說道“其實爸爸媽媽讓你回來念書也是有原因的,我們工作忙,平時都沒時間照顧你,而那學校的同學都太過復雜,你長期和他們接觸在一起,容易被帶壞。而且這邊的教育什么的是出名的好,還有你伯父照應著你,你在這學習,以后前程也好些。平時住在學校,要學會獨立生活,學會照顧自己,周末就去爺爺奶奶家,多陪陪兩個老人家……”
物語心里很是清楚,自己離開父母,是不得已,在那邊,漸漸變得叛逆,明明知道自己舍不得傷害父母,卻總是無法控制自己?;蛟S,在這里,自己真的會變得不一樣。
回爺爺奶奶家的過程很漫長,要乘很久的公交車,下車后還要走大概半個小時。林物語越來越無法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手機響了。范風?哦,昨天好像交換了電話號碼的。
“喂,林物語啊,我想啊,你剛轉來,肯定很多學習用品和輔導書都沒買吧,我今天沒事做,不如我陪你去呀?”
“哦,也對哦,你等等哦,我原本打算和爸爸一起去的。問問他先?!?/p>
拿著手機匆忙跑向爸爸房間,“爸爸,你今天有空沒?我要去買參考書?!?/p>
“今天要去看一些多年沒見的朋友,你的參考書,明天去行不?”
“就猜到了,沒關系,我有同學一塊呢?!?/p>
就這樣,今天要和新同學一起出行了。當然,是約定好在書城見面。爸爸三番確認知道路線后,才放物語出去。
小城市雖小,但空氣清新,明媚的天氣更是讓人倍感舒適。沒穿校服的范風倒是有點高大帥氣的感覺。第二次見面,兩人倒也不覺得陌生。林物語轉來的這個時間,正是高一過去一個學期,可是這兒課本進程與學期無關,早已進行許多,在范風這個臨時優等生扮演者的幫助下,她置購了一大摞的輔導書,倍感以后的壓力之大。但是,那各種各樣可愛的文具和本子她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反正有免費搬運工。期間,兩人也聊了許多,這個學校的有趣老師們,班上各具特色的同學,以及大家被隱藏在純白校服下不安分的心。也多虧有他,林物語心中那份陌生的恐懼消失不少。
時間很快,在爸爸多個電話的催促下,林物語應該回家了。避免爸爸誤會,不讓范風送,打算獨自回家。剛來到公交車站,就見到了自己昨天從學校回去乘坐的那一輛,22路。車上人很多,但沒辦法,天色漸暗了。擁擠的車內,物語感覺很是不舒服,隨著一站一站的到達,車廂內漸漸空下來,物語這才看見了窗外的景色,那是市政府吧,挺氣派的。咦,不對勁。昨天沒見過!
確認了好一會,物語慌張起來,拉住身邊的一個女生,問道:“請問,這是22路嗎?”
女生點了點頭。物語開始困惑了,這周圍的景色與昨天完全不同,不是同一路線呀。
“你,是不是搭錯車了?”女生好心的問了句。
“沒有呀,我記得就是22路。然后我要到17路口那一站下”
“這輛車不到那一站,你不是本地人吧,這里的22路,有兩種,路線不同,車不一樣,一般能分辨出來?!?/p>
“啊?還有這樣的。這可怎么辦,我怎么回家?”
“這樣吧,你下一站就下,再坐計程車回去,怎樣?”
“可是,我今天買完輔導書,沒剩多少錢了?!绷治镎Z頓時對自己毫無節制的購買力感到悔恨。以后獨自出門還是得給自己留點余地的。
兩人對視一眼,陷入苦惱之中。
“啊,我知道了!前面有一站,可以搭乘別的公交車到你說的那一站,這樣吧,我陪你下車?!?/p>
說完,在車??亢?,兩人一起下了車。穿過馬路,又走了好一會。終于到達目的車站,在等車的過程中,兩人閑聊了起來。
“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沒關系啦,不過,你怎么會搭錯車的呢?”
于是物語將自己轉學過來的一系列事都將給她聽。
“你是s中的?!我也是。我高一8班的胡筱筱,你呢?”
“我7班!我們離好近呀。我叫林物語?!?/p>
“咦,我們寢室好像也有個人剛搬進來…哎呀,車來了,你快上車。”
兩人在匆忙之中告別,走上車后沿車窗坐下,胡筱筱依舊在揮手,笑容很燦爛。健康的膚色,透過她的黑框眼鏡,發現她其實很漂亮。
這一幕,永遠的留在林物語的腦海里,自此,筱筱的笑容,是她最大的依賴,也是高中三年,最珍惜的笑容。
公交車漸漸行駛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到站后,物語看見了爸爸。爸爸來接自己,怕后面那半個小時的路程太長。兩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漸暗,路也漸漸蔓延。
爸爸,這段路,你尚能陪我走過。可是,接下來的路,卻實實在在只能由我自己一個人來走?;蛟S我還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獨立,今天搭錯車的烏龍,我怎么敢告訴你?只能換來你無盡的擔心。既然已經決定,那我就只能讓你放心。之前一切的叛逆與對抗,其實是,希望你和媽媽能多陪伴我一些,關注我一些,那樣的話,我會好好學習的。不過沒關系,這里的生活我可以適應,也會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一直呆在你們身邊,我也學不會獨立。這邊,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起碼,有范風,有胡筱筱,好像不會那么孤單了。
她一直記得那個夜晚,明亮的星空,自己與爸爸的影子在路燈下拉長。爸爸,有你在身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