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趕了十一天的路,祭月三人終于風塵仆仆得來到陵城。那日的陵城仿佛還在眼前,城門口壯闊的迎接,城墻上站滿的人頭,樂師歡快得奏樂,滿城得高呼吶喊……
那樣的場面她還深深記得,此時再望時居然已經過去十年。城墻依然是那片城墻,古老而恢宏,只是城墻上的士兵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士兵,城門口也再沒有人擺一個大仗勢迎接自己。祭月眺望著這一切,一時間百感交集。
城門口擠滿了人,進進出出,看起來十分熱鬧。祭月三人下馬,白羽牽著紅雪和黑鴉去馬場。馬場是專為行人喂養馬匹的地方。大漢律例有規定,京都不得入馬!但商人行走,官員考察等等很多人都要用到馬匹,于是誕生了馬場這樣一個地方。
當祭月真正進入陵城時,她再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十年,足夠讓陵城發生翻天覆地的變換。曾經的糕點鋪變成當鋪,三條大道改成四條,許多店鋪都消失不見變成大宅院,賣糖葫蘆的販子也換了地方。祭月一路看去一路感嘆,明明還是不久前的景物,一下子就大變模樣,這一回,祭月才無比深切得體會到——這個世界真得過了一十年。
聽到祭月深深的嘆息,季汝有些奇怪得看了她一眼。這幾日他和祭月相處得也算熟,發現她的確是個了不起的——痞子!說她了不起,是因為祭月在途中輕輕松松解決了三伙強盜,說她是痞子因為她一有時間就會無聊得調戲自己!那些面紅耳赤的場面每次將他弄得氣怒難當,然后她又得意地揮揮手心滿意足得離開,徒留自己在原地生悶氣!
很久以后,水石曾經問過祭月,為什么在鹽城你沒有那么風流恣意?祭月瞥他一眼反問,鹽城有好看的男人?水石頓時被噎得啞口無言……
“去哪里?我們的錢不多了,如果住客棧的話,最好的天字號肯定住不起,最差的人字號大概能住十幾天。”雖然很不想和祭月多打交道,但季汝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祭月目前他們的財政情況。這些銀子是祭月離開鹽城時拿女子的首飾折換而來,原重月并沒有什么私房錢,即使有,現在的祭月也不會知道。然而讓季汝想不明白的是,他才剛剛成為她的下人,她就那么放心把所有家當都交給他打理?不怕他帶錢跑了嗎?
祭月斜視得盯了季汝好一會,看得季汝雞皮疙瘩都快起來,才說道,“我們去給你買衣服,你這身衣服實在太差了?!?/p>
“什么?!”季汝瞪大眼睛,連住宿都快成問題的時候,她居然還糾纏他衣服的問題?季汝再一次覺得他和她沒法正常交流!
祭月三人來到陵城最好的衣服店,“水木年華”四個朱紅大字的牌匾高高掛在門面上,祭月只看了一眼就走進去。
季汝拉著她的衣袖,皺著眉頭小聲道,“我的衣服不著急!”
“我著急?!奔涝碌穆曇裘黠@是敷衍。
季汝有了絲怒意,“你能不能分清主次!”
祭月回頭無辜得看著季汝,“我正因為分清主次,所以才要給你買衣服,這是頭等大事!”
季汝氣結,撇過頭氣哼哼得不再看祭月。
進了水木年華,季汝才知道他實在小看陵城的物價。掛在店鋪里一件素色普通的麻衣就要二十兩,更別說質地優良,花紋繁瑣,精致美觀的綢緞衣。望著那七百六十五兩的標價,季汝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井底之蛙。一件衣服能賣上這樣一個天價的數字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而且這樣的標價不只一件,這還只是一件上等偏下的價格。
季汝摸摸懷里的錢袋,又忍不住望望祭月,他們全身上下就只有三十兩銀子,估計只能買一件麻衣而已。而且估計原本能住人字號的天數也要大打折扣了。
“我們換個地方買吧。”季汝貼近祭月趁人不注意時小聲道。
祭月不贊同得搖搖頭,“水木年華是陵城最好的服裝店,無論從歷史的悠久,款式的多樣,制作的精美都是首屈一指的。整個陵城,不,整個大漢都難以找到能和水木年華相比的服裝店?!?/p>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季汝忍不住直白得提醒道,“我們錢不夠!”
祭月驚訝得望著他,“我給你的時候不是有四十多兩嗎?難道你私吞了?”
聞言,季汝氣得面色通紅,哆嗦著嘴唇只道一聲聲,“你,你,你!”然后甩袖不再管祭月。
祭月望著他氣惱離開的樣子低頭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了季汝恢復正常而高興還是為了滿足她惡劣的性子而得意。
祭月掃了一遍水木年華里所有衣服,雖然有些衣服的確很漂亮很華貴很優雅而且價格也很高,但沒有一件適合季汝,或者說沒有一件能配得上他。美人美到極致,自然需要最美的衣服,而最美的衣服無異于最適合美人,最配的上他氣質的衣服。
可惜——沒有。
“掌柜的,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極品衣服?”祭月直截了當得對水木年華的掌柜道。
掌柜是一個妖嬈的女子,沒有束發,滿頭青絲自然而然得披在雪白的肩膀上。女子笑著打量祭月一番,道,“極品的衣服需要極品的人?!?/p>
“我有極品美人。”祭月隨意一指季汝。女子望去,仔細打量了季汝一番,然后對祭月道,“極品衣服需要極品的價格?!?/p>
“我有極品的價格。”祭月依然隨意一指季汝。
女子笑笑,招呼一聲店里的人,然后帶著祭月進入后院。水木年華的衣服分許多檔次,上品中等及以上不會列在店鋪都會有單獨房間。而且水木年華有它自己特有的規定,上品衣服誰都可以買賣,但極品衣服只會賣給極品美人。
水木年華在陵城已經有近七十年歷史,七十年在別的地方也許不算長,但在陵城這個瞬息變幻的城市,起起伏伏,生生滅滅,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能在陵城生存數十年的店鋪都非同小可,畢竟這是許多大人物存在的地方。
“這里有你滿意的衣服嗎?”女子領著祭月走進一間夜明珠照耀下的房價,各種各樣的衣服擺在四周墻壁上,或者凌空掛在屋頂。
祭月一件件看去,在正中間的位置找到一件黑色極其閃耀的羅裙。黑色如夜空般的深邃顏色,觸感如上等美玉般的細膩潤澤,燈光下明明暗暗的碎鉆,精致繁瑣的金絲邊紋,無一處不顯示這個黑色羅裙的高雅和嫵媚。
祭月望著這件衣服,忽然覺得這就是上蒼為季汝特意準備的衣服。
當季汝穿著這一身黑衣紗裙出來的時候,那一刻,凡是站在水木年華屋子里的人都被這個少年所吸引,沒有人可以從他身上移開目光。白皙的臉龐,粉嫩而晶瑩的紅唇,烏黑的眸子閃動著純凈的光芒,妖嬈的黑色華衣略顯松垮,卻將他的骨骼襯得格外瘦弱而纖細。
璀璨的鉆石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如果一輪明月帶來了無盡黑夜中的光明。
他是美麗的。身為掌柜的女子看著這個少年,發出一聲嘆息。她沒想到這個少年可以如此美麗,純潔又妖嬈,多么致命的誘惑!這樣的美麗簡直就是一種犯罪!
如果他有野心,混亂的陵城必將展開一場更加殘酷的決斗,而這個少年也許會站在一個讓人無法企及的崇高位置或者……犧牲于意外。
季汝有些不知所措,在所有驚訝贊美的目光中紅著臉低下頭,這是他第一次受到這么多人注目。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憑直覺他找到祭月,下意識得依賴她。
“我的眼光從來沒有出錯,你的確很美?!奔涝抡驹诩救昝媲暗f道,剛剛稍松了口氣的季汝在下一句話的時候真想狠狠揍她一頓。
“所以當我的暖床人你夠資格了?!闭f著祭月毫不在意季汝臉上咬牙切齒的表情,伸手攬住他的腰。
相似的人,相似的景,多少年前也有一個狂縱的女子女扮男裝,風流美人榻。白羽望著這一幕,再也挪不開眼睛。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那個人的身影……這一刻他竟然只想這樣默默得永遠站在她身邊,看著她一步步朝前走,看著她如何在混亂的大漢,開創一個屬于她的,嶄新的紀元!
“放開我!”季汝小聲掙扎道。
“不想我現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你最好乖乖的。”輕輕的聲音帶著戲謔和認真,季汝相信如果自己再掙扎,這個人肯定會干出比現在更尷尬的事情。于是他努力壓抑著心底升起的惱怒,維持著場面上的微笑。
很好,祭月用余光望著季汝,這小子就得用威脅!
“我等著看你拿不出錢的樣子,休想讓我給你一個銅板!”季汝磨牙,用牙縫中透出字音。這樣漂亮的衣服明顯比這房間里最好的衣服都要好很多,連中等衣服都買不起的他們,他倒要看看祭月怎么辦!
祭月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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