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黎明,星辰即將退去,旭日東升,從小小的通氣窗照入,仿佛一場盛大的宴會即將拉開序幕,無數(shù)手持圣劍的光明騎士從天的盡頭踏著萬馬奔騰的轟鳴聲急速駛來。
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嗎?
一個個響亮的呼嚕聲從各個牢房傳來,間或夾著細碎的祈禱和私語,祭月坐在角落靠著墻淺睡,屁股不客氣得坐在殘了腿傷了手的李曦肚子上,李曦整個人躺在淺淺的積水中,臟水泡漲腐蝕了他的傷口,他臉色蒼白得睜大著眼睛,如同一具死尸。
“你醒了?”牢門對面那個男人看到卡卡睜開眼睛,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輕聲道。
卡卡坐起來,低頭就看到自己全身完好,除了受了點小傷并無大礙。身下還有兩個傷殘男人給他當(dāng)席子,他也沒有受冷受凍。
“我看他昨晚給了做了半宿的按摩,經(jīng)絡(luò)不會受傷萎縮,感覺怎么樣?”對面那個自來熟的男人道,袒露著粗獷結(jié)實得上半身,自有一份霸氣。
卡卡自然認得這個男人,他一句話就讓整個牢房的人都緊閉嘴巴,無人敢反抗。卡卡點點頭,“沒什么大礙。”又疑惑得看了看躺在積水中的四個男人,他似乎錯過了什么?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轉(zhuǎn)瞬即逝,他對著斜靠著墻睡覺的祭月看了好一會,然后指著自己左肩自肩胛到胸口足足有十公分的長條傷口,開口道,“這就是他的戰(zhàn)果。”
卡卡微微一愣,扭頭看向閉著眼睛看著很瘦弱的祭月,他?
男人繼續(xù)道,“你昏倒后,那幾個獄卒又叫了幾個人打算把你們綁起來,于是打上了。那些廢物原本就是酒囊飯袋,全扔出來,一個個哭爹喊娘,真他媽痛快!”
“那你?”卡卡看著男人肩上還未徹底愈合的新鮮傷口疑惑道。
男人無所謂得聳聳肩,“被那幾個廢物叫去當(dāng)幫手,”說著他感興趣得笑起來,“這人夠狠,手下半點情分不留,出手不見血勢不歸!可惜太纖細,力氣不夠大,要不然你可見不到這樣完好無損陪你聊天的人了。”
卡卡不答,看著浸泡在水中的四個人,疑惑道,“這幾個……”
看出卡卡的疑惑,男人解釋道,“他們會在這里漸漸腐爛,你這個牢房,沒有能力就活不下去。況且他們已經(jīng)受傷,對那些獄卒而言,已經(jīng)沒有利用的價值。”
“利用價值?”卡卡對于普通牢獄不陌生,但對于皇家的天牢卻是一點都不了解。他以為天牢總是差不多的,卻沒想到這里更加陰暗殘忍。
男人眼中的笑意漸漸散去,淡淡開口,“這天牢是這些獄卒的天下,對于犯人他們想怎么樣就怎么,心情不好就拖出去打打罵罵,即使死了也不會有人理會。而有些不愿意動手的就讓人弄了你那樣一個天牢,在你們之前進這個天牢的,幾乎沒有一個能完好出來,斷了半條腿,去了半條命,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各種狀況都有。那些獄卒就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犯人叫得越狠,他們就喊得越歡。”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如果不是他們和你們兩個人差距太大,你們此刻也許就已經(jīng)被奸淫不省人事。”
卡卡神色微變,半響憋出兩個字,“人渣!”
男人輕笑,“你見到今天的博賽會更加清楚什么叫人渣,如果你有昨天那樣視死如歸的氣勢和決心,那我就不用擔(dān)心你了。”
卡卡蹙眉,“什么是博賽?”
天牢里的獄卒整日整日守著陰森的牢獄,看人笑看人死,看到后來難免會產(chǎn)生扭曲的心里,然后這些陰濕潮潤一點點擴大,在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的時光里堆積起來,慢慢形成博賽這樣每月一次的賽事。原本只是小眾的樂趣,后來居然成了每月的必修事。這賽事對于這些整日閑得蛋疼的獄卒來說是平淡生活中難得的樂趣,而對于天牢里的囚犯卻是一道生和死的鬼門關(guān)。
天牢是郊外獨立的一個地方,囚犯也不是終年關(guān)在牢里不出來。比如通風(fēng)口,比如打掃,比如不能白養(yǎng)這些囚犯,基于這些顯性隱性的因素,牢房需要打掃,犯人也需要去放風(fēng)。而放風(fēng)的時間里,博賽就開始了。
“好!”
“打死他!打死他!”
“漂亮的連環(huán)腿!干他娘的!”
“血虎,我壓三兩!”
一大群身穿深藍衣袍的獄卒站在最上面的角落鬧哄哄得壓著賭注,嘴里一口一句臟話,手舞足蹈激動得面色通紅。場中三個瘦骨如柴的男人對著先前讓人提走的血虎毫無章法得用刺刀亂刺,而一身坦蕩,袒露著上半身的血虎目露兇光,如一只獵豹靈巧著躲閃,間或抓住薄薄的刺刀刀刃反力一捅!瞬間那個人便跌跌撞撞得倒退幾步,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再上三個!再上三個!他媽的不夠看啊!”
“再來八個!三個哪里制服得了血虎!”
有幾個獄卒見到血虎如此輕而易舉,游刃有余得游走在三個囚犯中間立即提議道。馬上又帶上五個囚犯,五個囚犯手中各個都有鐵器,不再僅僅只是刺刀,好友飛刀,長槍,鐵骨鞭,龍蛇雙節(jié)棍,能打遠仗也能打近身。
卡卡抬頭看了一眼被十一個人圍住的血虎,這個男人就是早上與他攀談的男人,原來,他叫血虎。祭月的目光卻是落在另一片地方,這時場上比賽已經(jīng)進入白熱化,血虎不用真本事,就無法保身,一個被他擊暈的男人躺在地上,立馬就有兩個小卒將昏迷的人拖下。兩個人拽著他的頭發(fā),跟拖麻袋似地拖走。看到的人,頭皮一陣發(fā)麻。
人拖下去之后暈迷的用冷水澆醒,打得只剩半口氣的就扔在一邊暴曬太陽,等到最后到了回去的時間,如果沒死就能活下來,因為傷勢輕重,接下來的日子能不能撐過去就不知道了;如果死了那更簡單,拋尸荒野或者挖個大坑埋了,再簡單就一把火燒個干干凈凈。
生命有多么珍貴?竟可以低微如此!
“嗷!疼!疼!”
“嗚……嗯啊……”
在最后一批,也就是祭月存在的這一批人到來之前博賽已經(jīng)開了好一會兒,地上也已經(jīng)躺了不少人,粗粗一看,怎么也有幾十個。他們?nèi)继稍诘厣系吐暽胍鳎行┬乜谕绷艘粋€大窟窿,緩緩流著血,有些四肢奇怪得扭曲著,移動也不能動,還有瞪大眼睛,瞳孔已然失去焦距的尸體……
“這些人渣!”卡卡也注意到這邊的狀況,惡狠狠得從牙齒里擠出四個字。換做以前,他是斷然不會有這樣的激憤,他恨著這個世界的不公平,所以他也不會同情這個世界里的任何人。但此刻,他不知道為什么由心底涌起一股強烈的恨意,恨不得將那些拍手叫好,手舞足蹈的人一個個凌遲!
才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艱難的大仗,陵城的百姓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災(zāi)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擔(dān)心受怕。他們好不容易平息這場造反,而這里不僅沒受一絲影響,竟然還在博賽著賭博!不管這里的囚犯是否真正犯過不可饒恕的錯誤,這樣冷血的方式折磨這些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時的人物都未免太過分!而且——折磨他們的那些是什么人!卡卡死死盯著歡呼雀躍的獄卒,不過是皇家最低賤的走狗!給天牢看門的狗!憑什么這樣的狗也能常年欺負人!
“啊!啊!——”一個帶著手銬腳銬的囚犯被打得滿地打滾,只見拿著長鞭的小卒發(fā)泄式得抽打著地上的人,邊打邊罵娘,“要你不出力!你他娘當(dāng)我們是瞎子!敢在大爺們面前裝腔作勢簡直是找死!抽你個王八羔子,看老子不抽死你!”
旁邊站著幾個獄卒哄笑,笑罵打人的小卒昨晚婆娘肚皮上用力過多,今天發(fā)虛了。這關(guān)于男人的尊嚴(yán)問題,小卒自然不罷休,更加賣力得抽打地上的囚犯。
卡卡忍不住沖上去,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只手緊緊握住,“遲早會收拾這些人!但不是現(xiàn)在!”
“我看著刺眼!”卡卡第一次真實得表達出他的感情,冷著臉看著祭月。
“有力氣沒處發(fā)泄?昨天的傷好了?”祭月低頭瞥了卡卡一眼,低頭想了會,詭異得笑起來,“想不想收拾收拾這些個獄卒?”
卡卡明確得看到祭月的眼睛里閃著幽幽的綠光,如同深山老林中乍隱乍現(xiàn)的鬼火,三分殘忍,三分血腥,三分氣憤,一份不死不休的堅決。卡卡毫不猶豫決然吐出一個字,“想!”
“反正天牢已經(jīng)那么亂了,我們再添把火,把這些獄卒也加進來亂亂吧……”說著祭月蹲下伏在卡卡耳邊說了一些話。
徐虎一挑十一艱難完勝下場時,看到站在一邊格外醒目的祭月和卡卡。這兩個人和一般人不一樣,那是一種極其特別的氣質(zhì),他也說不上來。祭月回以一個淺淺薄涼的笑容。
就在徐虎看到祭月的時候,眼尖注視祭月好久的老李陰測測得露出一個笑容,就聽念上場名字的小卒喊到最后一個人的時候念出了一個對這里人來說的新名字,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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