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墨愣了愣,又朝著水云落問:“那一天,她怎么樣?”
她怎么樣?呵呵……
真心對待的夫君,卻變成殺她全家的儈子手!仿若姐妹一般的侍女,卻變成自己夫君的入幕之賓!他們才是琴瑟相伴,卻將自己夾在中間,當一個傻子一樣地利用。然后,在毫無價值之時,賜給毒酒一杯。
她還能怎么樣?
“那一天,我記得皇后娘娘好像看起來很蒼白,不過她卻很溫和,對我說……不要死,讓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她說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會真心對你,除了你自己……皇后娘娘好像是這樣說的。”水云落喃喃著,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雙宜到底是怎么想的——哦,活下去,她不愿意就這樣死了。她不準那兩個自己愛著的人,在這般傷害了她之后,還能那樣好好地活著。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要活下去,她要報仇!
也許,水云落想著自己其實不過是秦雙宜的一縷仇魂吧。
君以墨的臉上先是一沉,好似想到了什么,抬起頭又帶著奇特的僵硬笑容,道:“還有呢?”
水云落不自覺地伸手,將左手的食指彎曲成弧形,然后探過去,扣了扣鼻子:“還有……哦,皇上娘娘真的一個好人,她還問我冷不冷,將她薄披風送了我。奴婢也是第一次見著她,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君以墨蹙了蹙眉,微微一愣。然后,居然匪夷所思地點頭附和:“她一直是這樣好的人。”
水云落被君以墨此刻臉上浮現的深情與懷念刺痛了!呵,這算什么!生著的時候,利用她傷害她,等著秦雙宜死了,就算你是一朝君王,也找不著對于這樣掏心掏肺的大傻子了吧!
深情,懷念?
去你的假惺惺!去你的惡心的懷念!
“你也認識皇后娘娘啊?”水云落裝出幾絲驚喜的目光。
君以墨輕輕地點頭。
“哎,可惜,等奴婢回了浩云國,就聽著爵風國的皇后娘娘薨了。奴婢真是難以相信的,皇后娘娘看起來雖蒼白些,也是年輕的,這樣好的人,早早地離開了,真是可惜!哎,也不知道是什么緣由……皇上說生命病逝,奴婢卻是不怎么相信的,她折磨好的人……”水云落好似有些懷念,又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站在她面前的君以墨并沒有表露君王的身份,水云落只當他是一個皇陵的守衛官。
“你,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嗎?”水云落忽然抬頭朝君以墨問一句。
果然,這句話,便將君以墨臉上不知所謂的溫情打得飛散。
別人不知道,君以墨發了圣旨說秦雙宜是因病而逝,天下人就這樣信了。水云落卻最是清楚秦雙宜她是怎么死的,她是因為哪些人死的!
難得,水云落居然能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尋一個“驚慌失措”的表情。
“是啊,怎么就離開了呢,怎么就離開了呢……”君以墨這般喃喃著,任由雪花飄落在他身上,仿若一點知覺沒有地朝著前方看,眼神卻是沒有焦距的。
這會兒。
“大膽,小小浩云國的婢女,休的在這里口出胡言……什么信不信,皇上的圣旨,那你容的你一個婢女不信!”一個器宇軒昂,高大壯實的男子本是總安靜地站在君以墨的右側,這會兒卻是忍不住一樣朝著水云落吼道。
他叫過子涯,是君以墨的左膀右臂,驍勇善戰,卻是頭腦簡單。以前的秦雙宜還覺得他與君以墨有些“兄弟情義”,現在的水云落只覺得這個男子是君以墨手里的一把大刀,殺人的兵器而已。
“大人息怒!奴婢,奴婢只想朝大人打聽一下,絕對沒有懷疑圣旨的意思。奴婢就想著皇后娘娘那樣好的人,居然會得了重病,那真是老天無眼。哎,讓奴婢如何相信啊的……其實吧,奴婢也想明白了,皇上可是皇后娘娘最掏心的人,皇后娘娘怎么去的,還是皇上最清楚,皇上的圣旨皇榜的,還有什么錯!全是奴婢想多了……”頓了頓,水云落抬起頭,卻看到君以墨猛然顫抖了一下。
最掏心……秦雙宜對君以墨那真是掏心掏肺!最后獻上了秦氏一族那么多血肉性命,包括她自己!
水云落承認自己這些話在隱隱諷刺著,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多言。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逞一時之快地暗暗諷刺……君以墨是如何狡猾的人,她早已經認識清楚了。這時候,自己多說一句話,都可能露出馬腳。雖然,借身還魂這樣的事情,尋常人都是不信的,但是君以墨從來不是尋常人,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但是,她忍不住啊!
仇人就在眼前,還假惺惺的深情模樣,如何不讓她覺得惡心。
雖然有些忐忑,但是這種仿若無辜的諷刺之言,讓水云落產生了隱約的快感。看著君以墨,水云落又忍不住道一句:“大人,皇上不會錯的,他對皇后一片深情,怎么可能出錯,你說是不是啊?”
皇上不會錯的,他對皇后一片深情,怎么可能出錯……這一句,又在不知不覺之間成為絕佳諷刺。
君以墨卻是不回答,就這般站在風雪里,看著墓碑發了好一會兒呆。
忽然,君以墨回頭朝水云落開口,淡淡地問著:“水姑娘,你問的問題,我不想回答。倒是我有個問題,想回問你。”
水云落立刻低著頭,一瞬間有狠狠地拍自己一巴掌的沖動。為了逞一時之快,若是露出什么馬腳,那便是前功盡棄了。
不行,她還沒真正開始攻擊,絕不能輸在這里!輸在秦雙翼的墓前!
安靜,小心。
“水姑娘,我想問你是不是有用左手扣鼻梁的習慣……”君以墨此刻溫文淡雅,猛然間從暴君化身為鄰里兄長的模樣。
水云落聽著話,全身一顫,仿若五雷轟頂一般。
……
是人,都有些小習慣,那些刻在靈魂深處的東西,很難改變。水云落已經足夠小心,卻還是在緊張的時候,露出了馬腳。
君以墨看到水云落在發愣,大發慈悲地緩和了口吻,說:“別著急,慢慢說。”
水云落有些發冷,卻看君以墨脫下了自己的披風,很順手地給她披上——動作不失輕柔有禮,微笑不失溫和慈愛,他說:“放心,我不會把你怎么樣,我說過,我不會在她墓前殺人。”
水云落卻不敢掉以清新,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個人有多殘忍!寧可錯殺,而不放過一個這樣的事情,他也是做的出來的。
心砰砰直跳,水云落心底一沉。而眼前這個男人,此刻卻輕盈地站立著,好整以暇,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毫無殺傷力的笑容。
水云落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不是拿來繼續自我欺騙,繼續懦弱的。
“大人,”水云落這會兒顯得有些氣沖沖的,撅起嘴恨恨地開口喃喃,“小女子只不過鼻腔內有些炎癥而已,算不得什么大毛病,用不著向大人一一稟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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