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你不和本王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嗎?為何我軍會傷亡的如此慘重?”安王克制著心中極度地不悅。
面對安王的質問,冉卿澗回的風輕云淡。“王的目的是擊敗鳳羽騎,鼓舞士氣,澗已經做到了不是嗎?”
“可是這樣一來我軍是雖勝尤敗!”安王氣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冉卿澗眼角從他身上掃過,不為所動,“卿澗所能做的只有這些,如果王還有其他的高招可以破鳳血陣的話,那還是請王另請高明吧!”
“你!”安王語結。
“王若湜沒有其他吩咐的話,卿澗就告退了。”說完象征性的一俯身,走了出去。
帳外,背身而立的寒余彥聞聲轉過身。
“安王震怒?”
“我毀了他近一半的兵力,他若是不怒那才奇怪!”冉卿澗無所謂地道。
“他這次也只能強咽下這口氣了。”
正走著的冉卿澗忽的停下腳步,側頭表情凝重地問道:“彥,鳳血陣真的破不了嗎?”
寒余彥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遂回道:“此陣受地域限制較大,以守為主,攻擊性不強,所以只要限制了它這一點即可。再說,你不是迫使她退兵至幽冥谷了么,所以現在你再不用有所顧忌了。”
“彥,我……”冉卿澗眼底閃過一抹悔色。
寒余彥輕輕一嘆,拍拍他的肩膀,“澗,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走到今天這一步并不是你我所想,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而已。”
“可是你與她……”
“澗。”寒余彥輕聲打斷他,“我與她本就是從上天那里偷來的短暫緣分,寒家的人沒有資格談感情。這一世,你我三人不過是各自選擇了一條背道而行的路而已。”
“彥,若換成是你,你會下得了手嗎?”冉卿澗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如佛一般安然的臉上劃過悲戚,只是瞬間就消失無影。
冉卿澗并沒有執著地索要他的答案,而是越過他向前走去。
“走吧。”
寒余彥立在原地,仰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澗,其實你終究還是心軟了……
帳外,蘇煜忻走到門口時,正值鳳國的幾位將士議完事出來。
“見過夜王。”幾人同時一行禮。
“各位將軍不必客氣。”蘇煜忻略一頷首,“不知鳳王現在可方便?”
“王現在一個人在里面。”一名將士回道。
蘇煜忻點點頭,“各位辛苦了。”
入得里面時,風清玥正在認真的查看著各地傳報的戰況。
身上仍是她一貫穿的一襲白衫,不同的是,在軍營里,她會將那一頭烏黑發亮的青絲高高束起,再用白玉簪將其固定。這樣的她比起長發披肩的她來,退去了幾分瀟灑不羈,多了幾分干練與果絕。尤其是額際的
那輪墨玉,臻首微動下似有暗魅的光影流轉而出。
對于出現在帳里的他,風清玥是完全忽視了,仍雷打不動的繼續著自己手上的事。
“把手伸出來。”蘇煜忻在她旁邊道。
“哦。”風清玥頭也不抬的答了一聲,伸出去一只手。
“女人,我說的是那只。”蘇煜忻一手握上她那只裹著紗布的手,然后猛地一用力,將她拉離座位。
“喂,我還沒看完呢!”風清玥兩只手被他抓住,上身仍扭轉著,目光不離桌子。那可是加急信啊,眼看就剩下兩份她就看完了,這只狐貍偏偏在這時候打擾她!
“把你的爪子給我看看。”蘇煜忻拉過她那只受傷的手,修長的手指輕柔地解下上面的紗布。
“你見過這么好看的爪子嗎?就算是,那也是鳳爪!”風清玥仍有悶氣得說道,還不忘在他眼前揮揮手。
“你今天是不是又沒換藥?”蘇煜忻鳳眸一挑,眼中閃過不悅。
風清玥想了想,然后撓了撓頭。“哦,好像是……”
“是么?女王竟然忙的連手都不要了。”蘇煜忻輕輕一笑,放下她的手,退回到椅子上。
風清玥一看見他這副皮笑肉不笑的狐貍式表情,心中立馬警鈴大作,臉色瞬間一改,忙上前陪笑道:“我這不是等咱們蘇大神醫來換藥的嘛!”
蘇煜忻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吶,東西都在這里!”風清玥眨眼之間就拿來了所有東西,站在他面前乖乖地伸出手,心里有點心虛。若不是他日日提醒,她還真的顧不上手上的傷。
隨著她張開手掌,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顯現在眼前,將整個白嫩光滑的手掌一分為二。
想起那日替她包扎時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時,蘇煜忻眸中一暗,眼瞼下閃過一道戾氣。
“已經沒事啦,你看這不是都好了嗎?”風清玥感到周圍的氣息波動,忙出聲道。
“哼,沒見過你這么笨的女人!”蘇煜忻冷哼,開始為她換藥。
“我當時又沒時間思考,況且冉卿澗武功與你我不相上下,這天下除了你我、寒余彥三人之外,無人能擋得了他蘊含十成內力的一箭,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袖手旁觀!”
“那你可知即使是我們三人,如果兩相交手勝負尤未可知?”蘇煜忻綁著布條的手忽得一使勁。
“嘶--”風清玥倒吸一口涼氣,瞪向他,“狐貍,如果哪天我的手好不了,絕對是你的杰作!”
蘇煜忻放開她的手,收拾起東西,語氣不溫不火,“你放心,你那爪子恢復的很好,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狐貍,再給我點藥唄!”風清玥綁著紗布的手環上他的頸項,笑嘻嘻道。
風清玥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蘇煜忻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這個你拿著。”蘇煜忻從懷里掏出一瓶白瓷玉瓶,“等你的手完全好了,每日涂一次,你手上的疤痕就可以消去了。”
“等等!”蘇煜忻拿著瓶子的手忽然收回,“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風清玥答得干脆。
該包扎的該索要的都完事以后,風清玥再次坐回到桌前,進行未完成的任務。而蘇煜忻則呆在另一邊,拿起一本書。
兩人各行其是,互不干擾,一時間,帳內只剩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驀地,只聽“啪嗒”一聲驟響傳來,在這安靜的帳內顯得尤為突出。
下一刻,只見桌前的風清玥猛地站起身,臉色大變。她的手中攥著紙張,不住的微顫,眸中隱隱留露出悲痛之色。
見此,蘇煜忻心中一驚,放下手中的書卷大步走過去,低頭從桌案上掃過,然后溫柔的一根根掰開她陷入肉中的手指,從她手中取出那張褶皺的信紙,迅速地掃視了一遍。
風清玥深深吸了一口氣,五指遮眸,輕輕吐出一句話,“陳將軍陣亡……”
蘇煜忻已經了解了大概,心中也為剛得知的消息震驚。可是此刻,他知道他說什么都是多余。
“我可以運籌帷幄,精心布局,卻惟獨漏算了人性的弱點。”風清玥幽幽一嘆,無力的坐回到椅子上,腦子里浮現的卻是他們往日一起喝酒、一起指點沙場、一起揮汗如雨的場景。
“離城失守,一萬鳳羽騎折損一半。鐵甲騎……真真是讓人驚艷啊……”
“女人,你做的已經夠了。”出口的話顯得如此無力。
“稟告王,諸將軍求見!還有新收到的密信!”帳外忽傳來通傳聲,有人將信遞進。
風清玥打開,目光輕掃而過,然后微微闔上雙眸,再睜開眼時已經掩去原來的哀戚,一片清泠。“讓他們進來!”
之前出去的幾人再次回到了帳內,臉上皆是驚訝與難掩的悲痛。
“王,臣剛才接到消息說離城失守,陳將軍他……”幾人中唯一算得上比較平靜的晏程代眾人問道。
風清玥微微點頭。
“怎么可能,小陳他不可能就這么……”直耿的邵明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其余幾人也是不可置信,似乎都不敢相信昔日的好友、戰場上的兄弟突然間就這樣離他們而去了。
“安軍佯裝戰敗,帶兵逃離,而王梁不甘心就此放過他們,得勝心切,不顧陳將軍勸阻乘勝追擊,卻沒料到身中對方埋伏。而陳將軍從對方敗逃時的痕跡判斷出有詐,迅速率領其余將士前去救陣,卻還是未來得及挽回局面,并在鐵甲騎的圍攻下身中數箭而亡……”
偌大的營帳死寂一片。
驀地,只聽到一道聲音陡然響起。
“王,燕逸請戰!”年輕的將領壓下心中的悲痛,裹著繃帶的上身倏地一沉,單膝跪地。
“王,元毅請戰!”司馬元毅同樣請命道。
“你們先起吧。”風清玥抬手示意兩人起身。“這里還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所以,你們兩人留在這里!這次,本王要親自趕赴涼城!”
“王--”幾人同時開口。
風清玥抬手,打斷他們。“本王知道你們要說什么,但本王主意已定,你們就不必多說了。”
幾人互視一眼,皆放棄了勸說。他們深知,王一旦決定了的事沒有人能改變。
“本王不在期間,就由夜王來代替本王,你們全部聽從夜王安排!”末了,只聽她輕輕啟唇道,“記住,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因為活著,才有希望。
聞言,幾人心中大為動容,遂輕輕點頭。
他們的王,首先在乎的不是戰爭的勝負,也不是城池是否能保,而是他們是否能活著。
圣元十六年九月二十八,鳳國失離城,涼城告急。而鳳王的這句話隨著那一戰同時被記入《夏云o列侯o鳳王列傳》,鳳王的仁舉引后人稱頌。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