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酷暑節氣,田園間蛙鳴蟬叫不絕于耳。
早市一過,村民們都趕著收攤回家,就連田間也鮮少有人們忙碌耕種的身影。
如今花解語和芳菲雖然有了花老太太的照拂,卻依舊朝起賣蓮藕,只是推掉了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
花解語和芳菲從鎮上回來,兩人便搬了兩個小凳子坐在木屋門前,一人面前放一簍子,一邊閑聊,一邊剝著皂角。
“姑娘,這幾日天氣實在熱得慌,咱們不如買些綠豆來熬粥好不好?”
花解語道,“咱們屋里的大米還有多少?”
“大約還有能吃半個月的樣子。”
“自入夏以來,大米又漲價了。反正如今天氣熱,咱們省一些,每日熬些粥,佐些綠豆山芋什么的,應該還能多撐些日子。”
芳菲不解,皺著眉問道,“姑娘,咱們雖然沒什么錢,但買大米的銀子總應該還是夠的吧,有必要這般節儉么?”
“福貴儉從來,”花解語淡淡道,“何況花縣什么都好,只有這大米因為奇貨可居,所以出奇的貴。如今又漲,實在是令人吃不消。”
“這還不都怪大少爺!”芳菲輕輕抱怨道,“定然是他為了多刮些銀子,故意抬高米價的。”
“這只是其一,”花解語仔細地剝著手中的皂角,“最主要是,一旦米價高得太過離譜,就會令花縣的村民們對花家米鋪失望,這樣日后他自己另起爐灶的時候,不僅能對我爹有了說辭,同時也保證了他的客源。”
“他可真是黑心黑肺!”芳菲氣憤不已,“這花縣除了那幾個大戶,其余都跟咱們一樣,靠著微薄的收入和辛苦的勞作過活,咱們再省,這大米總也有吃光的一日呀!”
花隨芯出來打水,見花解語和芳菲在門口坐著,便笑著走了過來,“天氣炎熱,兩位姐姐不在屋里歇著,坐在外頭坐什么?”
她又望著花解語手中正剝著的皂莢,“這又是什么?”
“皂莢。”花解語笑道。
“能吃嗎?”花隨芯好奇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花解語道,“尤其是這般酷暑,適量服一些皂莢,不僅可以消暑,還可以開胃消食。”
花隨芯心中一動,勉強笑著又與花解語二人說了會兒話,便轉身走進了灶披間。
午歇之后,花隨芯端著甜湯往花老太太房中而去。
她笑著扶老太太坐在炕邊,端著甜湯遞到老太太面前,“祖母,這是孫女給您做的百合皂莢湯,消暑開胃的,您嘗嘗?”
“哦?”老太太舀了一勺試了試,“不錯,平日里你娘都用綠豆煮百合。這綠豆又貴,且硬,我老太婆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吃綠豆總是黏牙。倒是你心細,知道用皂莢代替綠豆來煮湯吃。”
花隨芯見老太太極為滿意,欣喜道,“祖母雖然喜歡,卻也不可貪嘴,不然吃壞了腸胃,那可不好。”
“乖。”老太太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道,“前幾日我進城給你們姊妹幾個做衣裳,順便買了些朱釵首飾,因你解語姐姐尚在孝期,不宜佩戴,你去取來,挑幾件喜歡的,拿去配衣裳用罷。別忘了挑幾個給你大姐,省得她到時候又要來鬧我!”
花隨芯喜不勝收,“多謝祖母。”
很快到了第二日,一大早,花隨蕾戴著新得的朱釵,便打扮地極為招搖地往鎮上去了。
她剛走到市集,就看到劉少東穿了一身素灰色錦袍,正往菜市口方向走去。
花隨蕾面露喜色,連忙加快了步子,一邊喚著劉少東,一邊上前追他。
她跑得急喘吁吁,好不容易喚住了劉少東,一邊喘著氣,一邊抹著額頭的汗。
劉少東有些詫異道,“花大姑娘找在下可是有要緊事?”
花隨蕾滿頭大汗,不停地用衣裳擦著額頭和發際。可饒是這般,她還忍不住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搔首弄姿,時不時地波動著頭上的發簪。
“是這樣的,上次端午節多得劉夫人款待,所以我爹娘說,想要找個合適的日子,請你們也來花宅做個客。”
“這樣啊……”劉少東心猿意馬,目光全都在不遠處正辛苦賣著蓮藕的芳菲身上。
花隨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氣得咬牙切齒,臉上卻不敢放肆,只得半嗔半怒地頓足,“劉少爺……”
劉少東回神,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在接觸到花隨蕾的臉時,頓時一怔,“大姑娘,你的臉……”
“啊?”花隨蕾不解地望著他。
劉少東有些尷尬地指了指她的右邊臉頰,“這里……”
花隨蕾有些莫名地用帕子去擦,低頭一看帕子,也一樣嚇了一跳,“這……怎么會這樣!”
那方帕子上竟然都是刺目的寶藍色粉末。
劉少東望著她半邊寶藍色的臉頰,不禁輕聲一笑,“大姑娘,是你頭上的朱釵因為天氣太熱,所以掉了色吧?”
花隨蕾羞得完全不敢對面他,連忙用絲帕捂著臉轉身往家跑。
回到花宅,她嘭地一聲重重撞開臥室的房門,二話不說,上前就用力地揪住花隨芯的頭發往桌子上撞。
“你這該死的臭丫頭!居然敢陷害我!”
花隨芯被她撞得眼冒金星,頭暈眼花,不禁尖叫出聲。
聞聲而來的花二嬸子一看,連忙急吼吼地上前拉開她們,“這是做什么?!”
花隨蕾一臉要將自己妹妹抽筋剝骨的怒意,指著自己的臉,“你做的好事!居然將一支會褪色的朱釵給我!害得我在劉家少爺面前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