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語和芳菲都沒有想到,一向不羈又玩世不恭的沈默會突然發起火來。
芳菲嗔目結舌地瞪著沈默憤然而去的背影,嘴里不平道,“這沈少真夠可以的,將咱們推至風口浪尖,他還生氣咧。應該生氣的是咱們才對吧。”
花解語也看不透這個人。
可是她想,今日這樣一鬧,沈默總能有好幾日不會再來。
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憂煩好了。于是對芳菲道,“不管他,咱們吃飯。”
晚飯后,芳菲將擦洗過的涼席從竹竿上取下,問一旁剝著百合的花解語,“姑娘,馬上要七月半了,咱們要準備些紙錢什么的,祭拜一下山水天地么?”
花解語:“花縣還有這樣的規矩么?”
“我也是聽人說的。”芳菲走進屋子鋪席子,突然間,她看到一個黑色的米粒大小的東西從縫隙中鉆出來。
芳菲嚇了一跳,再要定睛仔細看,卻已經找不到。
當下她也未曾細想,反正這田園山間的,有個蟲子什么的也是平常事。
“既如此,那明日咱們也疊紙錢,入鄉隨俗總是必要的。”花解語正說著,突然聽到屋里傳來芳菲輕聲的呼痛聲。
她連忙放下東西走進去,“怎么了?”
只見芳菲不停地用手揉著左眼,“大約是有蟲子進了眼,我洗一洗應該就沒事了。”
花解語點點頭,“我替你打盆水來。”
可是……
半個時辰之后,芳菲的眼睛非但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腫。那雙原本細長黑亮的鳳眸,此刻已經腫得睜不開,眼圈四周凸起一片。
因為痛又癢,芳菲難受地不停掉眼淚。
花解語掀開她的眼瞼一看,發現里頭已經嚴重充血。
當下不再啰嗦,拉起芳菲就道,“走,找大夫。”
她們繞了花縣一周,沒有一個大夫曾經見過芳菲所染的眼疾,都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花解語還想要帶著芳菲連夜去欽州,卻被她攔住,勸道,“姑娘,我不礙事的。如今天黑了,咱們又沒有代步的工具,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吧,或者待到明日,我的眼睛就好了呢?”
花解語想了想,點點頭道,“好。”
可是到了深夜,芳菲竟迷迷糊糊地發起燒來,連帶著晚飯時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嘔吐了出來。
花解語再也不敢大意,只得走進花家老宅,敲開了花無虞的門,請他尋了一輛牛車,自己拉著芳菲往欽州尋大夫去。
問診的大夫是個年紀頗大的老郎中,他仔細地看了看芳菲的眼睛,臉色凝重道,“若我沒有猜錯,這姑娘是被蜱蟲咬了眼睛。”
花解語一聽,連忙道,“那可有辦法治?”
老郎中皺著眉搖頭,“被咬之后,她可有用手揉過?”
“有的。”花解語點頭道。
“問題就在這兒,”老郎中直嘆氣,“如今蜱蟲只怕已經鉆進了她的體內,要再除去,就麻煩了。”
“就完全沒辦法了嗎?”
老郎中搖頭,“如今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若是運氣好,過幾日自己就能痊愈;若是運氣差一些,只怕就熬不了幾日了……”
隨后,郎中又開口對花解語道,“你也要小心,蜱蟲是會傳染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花解語為了芳菲的眼睛看遍醫書,費心打聽各處名醫時,也不知道村民是從何處得知芳菲被蜱蟲咬了,都紛紛驚慌起來。
甚至,開始有人叫囂著,要將花解語和芳菲趕出花縣。
又過了數日,花縣突然傳出有村民因為被蜱蟲咬了脖子而一命嗚呼。
花縣越發的人心惶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害人的蜱蟲是從芳菲身上而來的。
驅趕她們的呼聲越來越大。
這一日,花解語一邊在替芳菲熬藥,一邊忙著灌溉田地。卻見花二嬸子帶著幾個她不認識的村婦走過來,一把摔破藥罐,“花解語,你還想害我們到何時?!”
“就是!”花二嬸子左側的一個藍衣農婦插著腰,一臉怨怒,沖上前就要揪住花解語的頭發,“禍害!要不是你們,我們花縣怎么會有人突然被蜱蟲咬,連命都沒了。”
花解語幸運躲過她的爪子,卻又撞上一旁一個極為彪悍的灰衣農婦,“識相的,趕緊滾出花縣!要不然,我們就抓你們去見官!”
花二嬸子趁著亂,上前想要踹花解語一腳解恨。
就在這時,一個黑色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手中還拽著臉色驚慌煞白的花隨蕾。
因為楚商出現的極為突然,花二嬸子反應不及,一腳竟用力地替在了自己閨女的腰窩處,直痛得花隨蕾冷汗漣漣,淚水潺潺。
而花解語,卻被楚商好好地護在身后。
其余的農婦見花二嬸子動手,也激動起來,如雨一般的拳腳就這樣落在花隨蕾的花容之上。
花二嬸子原本得意囂張的臉色,在抬頭看到一臉淡漠的楚商和他身后探出腦袋來的花解語時,突然一怔,隨即轉頭,才看到自家女兒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
當下嚇得尖叫一聲,連忙上前將狼狽的花隨蕾護在懷里,驚聲道,“住手!住手!”
花隨蕾此時已經成了淚人,眼角嘴角皆紅腫發紫,身子不停地顫抖。
花二嬸子又是心疼又是懊惱,罵道,“你是死人啊,被人打不知道叫嗎?!”
花隨蕾一聽,氣得紅了眼,指手畫腳地指著自己的嘴和嗓子,又指了指楚商。
楚商見狀,冷哼一聲,淡淡道,“她被我點了啞穴。”
一旁的幾個農婦一間自己錯打了花隨蕾,忙上前向花二嬸子道歉。
她氣得身子直顫,抱著渾身是傷的花隨蕾,惡毒地指著楚商身后的花解語,“她害慘了我們,一定要將這臭丫頭趕出花縣!”
楚商冷冷地掃過她們,輕輕挑眉。
那張冷冽陰沉的臉,任誰見了都覺得有幾分發憷,農婦們頓時嚇得不敢上前,紛紛道,“花二嬸子,咱們都聽你的,我……我們先走了!”
說完,一哄而散。
花二嬸子氣得吹胡瞪眼,咬牙切齒地望著花解語和楚商,跺了跺腳,“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