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將目光從眾人身上錯開,緩步繼續往前行走。
午后的祁山,綠樹成蔭,草木繁盛,山路上除了細碎的山石,錯落的樹葉,還有方才鳴放過后的紅色爆竹。
花清瞻忐忑地跟在他身后。花解語則走在沈默的身側。
一路走來,這原本蟲患嚴重的山林,竟然連個蟲影都未曾見到。
花解語突然猜到了什么,轉頭望向身旁玩世不恭的沈默,是他!方才那一陣尖銳響亮的爆竹聲,嚇得鳥兒蟲子都掩藏了起來。
花解語的眼中劃過一絲極不明顯的惱意。
很好!她早該猜到,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之前那般幫她,到這關鍵時刻,卻還是難掩商人本色,與花清瞻穿起了一條褲子!
可是今日,花清瞻這牢獄之災,是受定了!
沈默察覺到她眼中的怒意,皺眉凝思,突然雙眸一怔,知道她必是誤會了自己和花清瞻的關系,忙想要向她解釋。
卻在這時,花解語突然開口道,“大哥,你可曾替妹妹尋訪名醫了么?”
花清瞻一直都膽戰心驚地跟在劉大人身旁,這會兒花解語一開口,一直目不斜視的劉大人就很自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她的臉上。
花清瞻心中一喜,連忙順著花解語的話語問道,“什么名醫?”
花解語微微垂下頭,神色憂傷,話語中似有萬千煩擾,“我那丫頭芳菲,一雙眼睛被蟲患咬了,此刻還昏迷不醒呢。她雖說只是個丫鬟,卻與我自小親厚,若再找不到大夫醫治,……”
沈默望向她的雙眼突然瞪大。他從來未曾聽過花解語這樣的聲音。
輕而沉,緩而遠,哀傷而驚艷。
那聲線,仿佛一雙帶著魔力的手,輕輕地拽著他原本如常跳動的心,竟還被她牽起了幾分疼痛。
原來,這個清淺的甚至有些寡淡的女子,也會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甚至,有一行清淚溢出眼眶,頓時浸濕了在場兩個男子的心。
“你……”沈默第一次知道手足無措是什么感覺,“別……別哭呀……”
那劉大人定定地望著花解語淚雨梨花的模樣,翩然往回走到她面前,將自己的一方黑色帕子遞到她面前,溫柔道,“別哭。”
花解語抬頭,楚楚可憐地望著劉大人,“謝謝大人。”
“你方才說,你的丫鬟被蟲咬傷了?”
花清瞻頓時四肢僵硬,目光劇毒地瞪著花解語,如同一只隨時準備捕食的猛獸,好像只要花解語敢再多說一句,他就會將她撕成碎片!
花解語心中冷笑。就算是真的猛獸她也不怕,何況是眼前這個冷酷決絕的花清瞻!
她輕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眸,望著劉大人,“是。被蜱蟲咬的,而且也不止我家丫頭,花縣已經有好幾戶人家都有人被蜱蟲咬傷了,還有一家死了人呢。”
劉大人聽完她的話,轉頭淡淡地望向花清瞻,“花掌柜,蜱蟲自綠樹茂盛的山間而來,你還敢說與祁山毫不相關?”
“這……”花清瞻心知大事不妙,卻還是極力辯解道,“在下也不知道啊,之前祁山并未發現有蟲患。”
花解語心中冷哼,當下快速地接口道,“大哥,不對吧?之前沈家少爺不是還特意在祁山腳下造了間木屋,說是要專心治蟲呢。”
狀似不經意而出的一句話,卻將花清瞻明知有蟲患而不上報,且私自除蟲的事實道了出來。
“你……!”
花清瞻和沈默異口同聲,瞪著花解語。
花解語見狀,裝成完全是不小心說漏嘴的樣子,連忙用手堵住了嘴,一臉后悔懊惱。
花清瞻自然是恨不得將她拆骨剝皮,而沈默則是一臉地不相信,他幫了她這么多次,不過是無心幫了一次花清瞻,竟就能遭她這般算計?!
沈默當下咬牙切齒地瞪著花解語,女人!算你狠!
只有那劉大人,始終沉默含笑地望著花解語臉上一系列的表情變化。
良久之后,他才勾唇一笑,輕聲道,“此事,本官一定細查。”
說完,又對花清瞻和沈默道,“煩擾兩位隨本官去趟縣衙吧。”
花清瞻猶自掙扎,道,“劉大人,抓人要講證據,您并未在我祁山發現任何蟲患,怎能單憑這女人只字片語就捉拿我二人?”
劉大人溫潤平靜,望著花清瞻,“本官只是請二位掌柜去縣衙喝茶敘舊,至于這山中究竟有沒有蟲患,本官自會調查。”
說完,他又望向花解語,“姑娘帶著你那丫頭也一起來吧,本官正好識得幾位老郎中,或許能醫好她的病。”
花解語聞言,眼眸頓時一亮,忙道,“是。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