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到嬤嬤的首肯后,李琦吟才返身進了房間。
老夫人正跪在蒲團上,寶藍色的寬大衣襟里是瘦小枯干的身軀,和所有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她脖子上掛著一串巨大的佛珠,手中的經綸轉動,模樣虔誠如教徒。
李琦吟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個人縱然平日里威嚴萬分,此時也不過是一個平常的老人。
“現(xiàn)在已過午時,你比平常要來的晚了一點?!崩戏蛉苏f著就要從蒲團上起來,李琦吟站在身側,連忙搭上了老夫人的手扶她起來。
“孫女來的時候看到梅花開得旺盛,一時被吸引,就忘了時間?!崩铉餍χ鴮⒗戏蛉朔龅搅俗簧?,擦拭擺弄著大大小小的祭祀器具?!白婺改皇蔷鸵驗檫@個,要懲罰琦吟了吧?!?/p>
“難得你也會有這么孩子心性的時候?!庇嗍阶允遣粫榱诉@個而懲治李琦吟,她忽然正了正臉色,“再過幾天,你兄長就該回來了,到時候全府的女眷都會出席列位門口迎接你哥哥,你也要做好準備?!?/p>
“是?!辈还苁乔笆肋€是今生,李琦吟對這位傳說中的哥哥都沒有太大的印象,也僅是愣了一下,就冷清的回答道。
“胡嬤嬤前些時候出門采購了一些布匹,我瞧著有幾批成色不錯,你就跟著她去挑一挑顏色,讓她送過去給你,你也好裁成春季新衣?!崩戏蛉说拿嫔幸恍┫惨?,顯然是孫子回歸的消息讓她很是開心。
“謝祖母?!崩铉鲯吡藪咭谎劾戏蛉松韨鹊囊蝗簨邒?,見有一個嬤嬤向前走去,必定就是老夫人說的胡嬤嬤,就跟隨著她朝大門外走去。
“四小姐,這老夫人待你還真是親厚,比起庶女們還要好上幾分呢。”胡嬤嬤是個會說話的人,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四小姐現(xiàn)在是老夫人的心頭肉,自然水漲船高,也跟著捧起李琦吟來?!斑@些布匹是從圖特族運過來的,光是算上一路上快馬加鞭趕來死傷的馬匹和鏢師的運費,已是價值連城。聽說這個料子寸布寸金,就連大夫人也是只分到了四匹呢。”
李琦吟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一貫冷清的垂下了眼簾,“祖母待人親厚慈愛,自然是心疼我們這些小輩的?!?/p>
自她來到這個世界起,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這期間大夫人們都沒有來找過麻煩,想想也是托了余式的福。余式讓自己現(xiàn)在去拿布匹,也是怕到時迎接兄長的時候自己和娘親穿得太寒酸,丟了臉面。
若是在一般官宦人家,祖母肯這樣對待一個庶女,確實是已經很讓人感激不盡了。但她在前世的影響下已經下意識的排斥李府和李府里每一個人,對于余式確實有感激,但沒有那些裝出來的親厚感。
“呵呵?!焙鷭邒吒尚α艘恍?,在李琦吟不痛不癢偏重就輕的說話下,也安靜了許多。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胡嬤嬤終于在一座建筑物前停了下來。徐徐的向李琦吟行了個禮,“四小姐,這里就是老夫人說的聚寶閣。里面盡是一些他人送來的貢品和府內的奇珍異寶。老夫人已經發(fā)過話了,若是四小姐有什么別的看得上眼的寶貝,也盡管拿走就好?!焙鷭邒呤莻€精明人,經過剛才的事,也不再自討沒趣,然是盡職的向她匯報,不再提那些溜須拍馬的話。
說著,胡嬤嬤就打開了聚寶閣的門,把李琦倚迎了進去。
當大門關上時,李琦吟才看清了聚寶閣內真正的文章。
四顆豆大的夜明珠照相輝映,把這個不足百平米的地方點的透亮。第一排的柜子上放著幾匹色彩絢麗的布匹,散發(fā)出點點熒光,都是一些艷麗奪目的顏色,繡著魚蟲花鳥等,想必便是老夫人說的那種布料。
“這幾匹就是老夫人說的布匹,不知小姐喜歡什么什么花色的?”
李琦吟隨意地掃了一眼,便指了指最為素淡的那匹白布,白布上僅僅用略微的銀線作為引子,勾勒出一點梅花,一眼看上去完全平淡無奇,也不夠喜慶。
“就這匹好了。”
“四小姐皮膚白皙,這白色是最為合適的了。”胡嬤嬤面上陪著笑,心里卻在納悶。
這四小姐平日里除了在老夫人面前時連個笑容也沒有,深沉的完全都不像是十四歲的小女孩,怎么就連穿著都偏愛素色,一點都不喜慶。
胡嬤嬤在前方指路,帶著李琦倚在一個個柜子里穿梭,還不時眼尖的跟她介紹各種柜子里的奇珍古玩。
“這把琴可是用千年鯨魚的骨架做的,曾經是前朝皇后的愛琴,彈出來的琴聲娓娓動聽,好似是高山流水,是多少文人墨客爭相竟要的佳品呢?!?/p>
“這個玉簪上鑲嵌著五顆寶石,看似分離,實則是同一塊寶石,而且做工細膩,花色淡雅,戴在四小姐頭上一定好看?!?/p>
“還有這幅字畫,是書法家慧明禪師所寫,字字有禪語,句句有玄機,傳說中可以讓人看完就脫胎換骨呢?!?/p>
饒是胡嬤嬤口舌生花,李琦吟也沒有在她說的那些寶貝上多瞧上一眼,而是慢悠悠的踱步,撿起了一把隱藏在最下層柜子里黑漆漆的匕首。
匕首刀刃上泛著陰冷的光,刀面好似是平整一塊般,黑色的外表到了夜晚不引人注意,極其適合防身和暗殺,很明顯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兵器,奇怪的是它的下端掛著一個方塊形狀的玉牌,玉色溫潤通透,觸覺冰冷。
這匕首本就是防身之物,素來以輕便和小巧為主,可以讓人隨身攜帶?,F(xiàn)如今卻在它下端掛上了一塊明顯限制行動的玉牌,就是畫蛇添足,到底是何用意?
“這為何物?”李琦吟眼前一亮。
現(xiàn)如今沒有可靠的人,外憂內患不斷,她的身邊正是缺少這么一把兵器防身,眼前這個匕首一看就是削鐵如泥,用來防身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胡嬤嬤看了看這把黑不溜秋的匕首,“李府的貨品里沒有記載這個,奴婢也不知,不然待會奴婢回去后和檢查貨物管理的老嬤嬤訊問一番,再來稟告小主。”
“也好。”李琦吟把玉牌從匕首上解下來,將匕首藏入衣袖中。
這四小姐也真是奇怪,這么多寶貝不要,偏偏就要了這一把匕首。胡嬤嬤搖了搖頭,心疼不已。要知道,這個藏寶閣里的寶貝可是整個李府最為值錢的東西了,老夫人放了話讓四小姐隨便挑,已是天大的恩典了。這也是念及四小姐生母無權無勢,便想要為她留幾件值錢的東西,以作嫁妝,可誰知……
胡嬤嬤剛向前一步,便看見一道白光飛來,她剛剛尖叫出聲,就已經看到自己的身子和腦袋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