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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天涼人未醒

第四十章

迦葉河東西走向,盡頭注入黑幕海,在最后的一條分支卻是繞個彎流向南邊,當地人稱它做南方河,流道經過的地方叫做南方鎮。它是三貝與八神的交界處,出得南方鎮翻過南山便是三貝的易城。

“乙真山是座寶山,里面藏著元祖時期留下的寶物。”在南方鎮,即便是小孩子也會對你說上兩句,關于那座山的神秘傳聞。

近了年關,空氣中透著各家腌制辣椒咸魚的味道。善醒吃力推著那老舊的木頭車,“吱嘎,吱嘎”在薄暮的晨色中慢慢行走,天邊閃過一絲黯淡的光,早起婦人蓬著頭,面無表情往她車上放著木桶。

青石板路上沾著晚間留的寒氣,此刻濕漉漉的在車輪地上打滑,善醒兩手被凍得刺疼,死命攥住車把手用力向前一步步推。

風起得有些大,吹著她眼睛澀得疼,胡亂用手擦抹了下,她撩起衣袖往上卷,來回搓著已凍得麻木的雙手,往那木桶里舀了些水,“嘩吸、嘩吸”沖洗起來。

挨家挨戶放好最后一個夜香桶時,公雞鳴叫聲從遠處傳來,天邊透出一絲隱約不可見的光亮,小心翼翼照亮南方鎮,善醒快步向前走著,側身穿過逼厭骯臟的小巷,她怕五月醒來找不到她,緊緊抱著冷透的饅頭。

南方鎮寒冷冬季,凍得人連呼吸都異常困難,善醒那日抱著五月在河里掙扎,是虞拾夕留下的護衛,抵死將她從鬼門關里拉起,抱著五月三個人一起逃亡,在叢林深處又遇到埋伏,南山上一陣廝殺,她與護衛失散,沿著山路一直向下逃到南方鎮。

彼時她沒有多想,現在憶及當初,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虞拾夕對她說,是遇到了海上的流寇,真如他所說,那便是看中了錢財而起的爭奪,一國太子要斬殺幾個盜匪,輕而易舉,但匪徒卻一路追著緊咬不放,似乎是沖著自己而來。

她后知后覺的有些害怕,如果真是這樣,那么是誰,八神還是三貝,虞拾夕原本便是送她到三貝的,那么派來的人是八神,是王后要抓她回去,從前回八神善醒是愿意的,早晚都是一樣的歸途,但現在她帶著五月,卻是萬萬不可的,善醒想要把五月送回三貝,她的祖父救過易墨涼性命,無論如何,五月都該得到應有的償還。

南方鎮迎來這年最后的一天,她帶著五月去山上采野菜,出了城門便得見南山,不高的山峰也坐落著幾戶人家,雖值隆冬山上寒風颯颯,滿眼望去也是綠意一片,南方鎮不下雪,冬季也是陰郁的冷,凍得人手麻腳麻。

五月穿著厚重破舊的冬衣,跟在善醒身邊,兩只小手緊緊抓著她裙角,她笑著低聲對五月道:“替醒姨拿著籃子,我們摘了菜,回去包餃子吃好不好。”

善醒邊說邊蹲在地上,用手仔細撥開細密的藤條,找尋泥土地里冬季常見的金針與豆角,她輕輕拔起放在五月籃子里,小孩子笑得特別歡,死命哈氣抬頭對了善醒道:“醒姨,吃有肉的餃子。”

她才想起今天是三十,要吃有肉的餃子,這一年才會過得順風順水,五月用小手拉拉她的裙子,半響又把整個臉,都埋在她身上那粗布的土色裙裾里。善醒推了推她道:“怎么了?”

大大的眼睛抬頭望著她,小孩子純真發亮的神色,善醒的心“咯噔”一下,每次看著五月澄凈的眼睛,她總是會想起,那些不該想起,被生生壓抑吞咽的纏綿糾結。五月晃晃腦袋,只是默默拿著籃子跟在她腳邊。

山中天色晚得早,她采了一籃子野菜,心里盤算把這些菜腌制了,可以吃上好幾日,五月此時雙腳直跳的道:“醒姨,我冷,我們回家去了。”善醒此刻蹲在地上道:“好,我們回去了。”她說話間手用力向那土推挖去,一連串小巧的山芋被連根拔起,善醒笑了道:“五月快看。”她晃動了手上的山芋,小孩子高興拍手道:“吃烤山芋。”

善醒慢慢從地上扶住樹木起身,陰氣過盛的山里又是冬日,從剛才起她便感到心口一陣沉悶的鈍意,善醒拿手去怕打那樹木,想要將手上沾的泥土蹭掉,用帶來的破布胡亂揩摸,她一直在冷水里做事,那手凍得胡蘿卜一般紅腫,手背處開裂隱隱透出血絲,是個手指到處是潰爛的傷口,看著有些骯臟不堪。五月一雙小手拉住她道:“醒姨的手冷,五月的手不冷。”

她拉著五月的小手,一步步踩在落葉滿布的山路上,越是這樣走著,心中便越是有種熟悉的哀傷。仿佛不久前,他就是這樣帶著她上的彌日山,初春的天很好,不似現在,連呼吸都有沉重的疼痛,是什么緣故她漸漸會想起。

以前,她是絕不會讓自己陷入想起的苦痛中,她告訴多喜,過去的事情,要學會忘記才是對自己好。腳下一個高低,她向前微微晃動,托著胸口蹲坐在地。五月急急上前推她道:“醒姨。”

剛才下山時她就意識到,只是沒想到毒發的時間愈來愈快,額間密密的都是冷汗,她顧不得去擦,只是轉身拉著五月的手道:“醒姨沒事,只是不小心拐了,五月扶我起來去亭子里坐坐。”

小孩子并沒有多少氣力,然而五月還是使出了最大的努力,和善醒兩人一步步的走到山下四角亭里。她已然是渾身汗如漿下,心口不住的血氣翻涌,不時便低低咳喘起來。

疼痛像以前一樣襲過她全身,恨恨攪動著每根神經一點一滴的滲入。五月有些害怕起來,哭喊著大聲叫喊她。遙遠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似是隔著一層水,嗡嗡的不停顫動。

她伏在亭中的石桌上漸漸緩過氣,臉色蒼白布滿汗水,晶晶亮的眼睛微微笑著,頓了口氣道:“五月嚇壞了吧,醒姨剛剛拐到腳有些疼,現在不疼了。我們回家包餃子去吧。”

五月真正是嚇壞了,不停的哭泣。善醒拿出手帕替她擦臉上的眼淚道:“都是醒姨不好,嚇到五月了,快別哭了。”她把手帕包成一個小卷,很快一只布的老鼠出現,善醒把老鼠放到五月面前,一縮一逃,一頓一跳,活靈活現逗得五月“哧哧”笑起來。

這年三十,善醒和五月吃了野菜包的餃子,她對了五月道:“吃了餃子,大了一歲,來年順風又順水。”這句話每年她都會對多喜說一次,今年她對著五月說,這句話每次說起時,五月總是歡天喜地。她的愉悅也牽著善醒。她告訴五月,要一直這樣快樂的生活。忘記悲傷的事情,記住歡喜的事情。

五月現在很害怕她再一次崴腳,每次都跟著她山上采藥,冬天漸漸過去,善醒手上留下了生活的傷疤,和以前留下的疤痕一起層層疊疊,丑陋的扭曲在她身上,毒發的時間越來越短,那青綠色的小藥丸她不敢多服用,以備萬一用在最危急的時候。

和往常一樣收工,她拿著冷卻的饅頭急急趕回去,屋門前似乎有人專候等著,見了她來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善醒著了慌,警覺的拿起門邊靠著的洗衣棒,那人忙脫去蓋在頭上的衣服道:“二小姐。”

日子過得很快,她和五月兩個人,清晨洗夜香桶,到山上采挖野菜,縫補漿洗收來的衣服。她住的地方原是勾欄院的后巷,住了做皮肉生意的凌亂散戶,每到掌燈十分,格外熱鬧,彪形大漢、斯文書生、商賈員外,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每天每天這樣過,和以前任何一個地方一樣,她默默的活著,為了籌到足夠的錢離開南方鎮。她努力活著和五月一起,太多的世間事,帶著滿路的塵土朝她襲來,胸口堵得陣陣發慌透不過氣。

那日清晨,有人對了她道:“二小姐,王妃得知二小姐在南方鎮,特命小人前來告知,請二小姐速速離開前去別處。”說完轉身便走進清晨的黑暗中。善醒愣在那里,晨間霧氣虛虛圍在身旁,好久才想起口中的王妃,是已經嫁到三貝千歲府的大小姐孫善雅。

善雅讓她離開南方鎮到別的地方去。至少,她沒有殺了自己。如此,善醒便是感恩的。

四月風很輕,透著潮濕的寒涼,一直下雨的路面泥濘一片,左膝因著連日濕冷的天氣疼痛腫脹,善醒推著裝滿馬桶的木車,有些困難的前行,一場大雨“嘩嘩”落在她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服泛著刺骨的涼意。

她動作迅速的清洗著那些木桶,昨日里回家險些被當做拉客的妓女,她死命掙扎擺脫了那人,回家抱著五月一晚不敢睡,到了凌晨時分朦朧間轉醒,到底已經晚了時辰。善醒手中加快了速度,怕不能及時趕回去,五月醒來看不見她會害怕。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混著夜香桶的污水染滿了她一身。心口有壓抑的血氣,她用手極力抵著,一下一下死命按住那起伏不定的胸口,喉間一股甜腥,善醒手扶著身邊的木車,慢慢匍匐在地艱難的咳喘,大口大口呼著氣,周身只是火燒一樣的疼。

仿佛過了很久,雨勢逐漸減弱,她仍是趴在地上不能起身,疼痛緩慢持久拉長四月天朦朧的雨氣,她慢慢靠在木車輪上,等著時間流逝。天空下雨還是和夜里一般,只是變得灰蒙蒙,善醒知道快要天亮了。

被碾壓過的痛和著身上浸濕的雨水,滴滴落入她心頭,一波一波打在善醒緊鎖的眉間,她咬牙忍痛,漸漸唇齒濕潤,咸腥蔓延嘴角透出微微血色。

眼前似有人過來,模糊的一個影子緩緩而行,細小的雨珠一滴一滴積聚,沿著屋檐墜落在地上,泛起一圈圈波動的漣漪,她皺眉右手吃力的扶上木輪,想要從懷中拿出放藥的小瓷瓶,暗藍色回紋的云頭錦履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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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江之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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