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純5歲那年,由于爸爸工作的調動,全家搬到一棟陳舊的小區內。也是搬家的那一天,純純第一次見到了他——蕭離。那個滿臉桀驁的小男孩慢慢走到她面前,奪過她手中的棒棒糖狠狠扔到地上,然后若無其事的將雙手插進褲袋,轉身走了。
5歲的純純忽然覺得有些委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在那年,她深深的記得了那個桀驁的男孩。
之后的純純,依舊在父母的寵愛下快樂的生活著。她沒有忘記那個男孩,很多次,她趴在窗臺上靜靜的看著下面的花壇,看著男孩被同伴排斥之后孤獨的背影。
男孩總是全身臟兮兮的,頭發蓬亂,穿著一雙很舊的小皮鞋。總是孤單的一個人蹲在墻角,雖然他臉上充滿了漠然的神態,但是純純知道,他沒有朋友。
純純跑進她的小屋里,打開了小抽屜,里面全是媽媽買給她的棒棒糖,純純拿起其中一根
向著樓下跑去,男孩還在那里,他厭惡的看了一眼純純,便低下頭去。純純走到他身邊,遞出了那根棒棒糖。她小心翼翼的,怕他不接受。男孩看到后,驚訝了幾秒中臉上便恢復了冷漠,他站起來,轉身走了。純純將棒棒糖緊緊的撰在小手中,靜靜的看著他離開。
在爸媽的談話中,純純知道了那個小男孩就是他的新鄰居,還有他的名字——蕭離。他是個私生子,雖然幼小的純純并不知道這個概念,但她知道,他和她不一樣,他沒有爸爸。
偶然的機會,純純和蕭離的媽媽在樓道見面了,那是一個憂郁的女人,她擁有孱弱的身體和一雙美麗的眼睛。她伸出細長的雙手撫摩著純純光潔的小臉蛋,微微笑著。純純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善良柔弱需要被別人保護著的女人。原來男孩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和漠然的態度所構筑的堅強堡壘,都是為了他的媽媽,他并不需要別人的施舍。
純純常常偷偷的透過門縫觀察著他,他幾乎每個夜晚都會一個人偷偷跑出去,然后半夜的時候才提著一包塑料瓶悄悄開門進屋。
時間在指縫中悄然而去,純純12歲了,蕭離也長成了小小少年。這七年來,純純總是將自己悄悄省下來的一瓶牛奶定時的放進他家門外的郵箱里,盡管純純常在樓下的垃圾箱里找到它。純純最近常常看到他低垂著眼簾從門前走過,他夜晚呆在外面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經常要到凌晨才回來,每當純純聽到響聲匆匆來到門邊偷看時,總是覺得他的身體更加瘦削了。純純想,如果他接受了她的好意,那瓶被丟棄的牛奶,該多好啊!
純純依舊固執的為他送著牛奶,盡管他也許并不知道那是她的心意。
可是有一天,放學回來的純純,看到的是隔壁已經搬空的房間。她驚慌的沖進去,那個她曾想象過無數次的房間,就那么毫無遮掩的呈現在她面前,沒有想象中的欣慰,各多的是無法掩蓋的憂傷。
純純無精打采的回到家中,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抽掉了一塊,食不知味。聽爸爸媽媽說,隔壁的那個苦命女人得了不治之癥,需要很多錢動手術,她賣掉了房子,不知道搬到那里去了。
純純放下碗筷。默默的回到臥室,看著樓下多年不變的花壇,突然流淚了,她還不懂,那是不是永久的分別……
十年過去了,純純毫無懸念的念完了大學,找到了一家外企普通職員的工作,這樣的工作對于她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日子就那么波瀾不驚的過著,純純想,她的一生就那么平凡又安靜的過完吧!隨便找個合適的人把自己嫁了,然后生孩子,相夫教子。
但是,他又出現了,當年那個總是臟兮兮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帶著一臉不羈的笑容從新站在她面前,他的身后停著一輛寶馬。
純純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但是他卻未能認出她。僅僅因為業務上的需要,他們就那么毫無征兆的見面了。沒有想象中重逢的激動,他便載著她到了他現在的家,意料之中的,他現在的家富麗堂皇,是位于半山的一棟別墅。他自顧自的進了家門,然后拉扯著領帶斜躺到沙發上。
你不是我簽下那份合同么?先去洗澡吧,二樓右轉最后一間。這是他事隔多年之后第一句對純純說的話。
純純什么都沒有說,現在即使有千言萬語,也如鯁在喉。她輕輕的走上樓梯,右轉,然后找到了浴室。
水汽迷蒙了浴室的鏡子,之后在匯成一股股水流了下來,就像純純心里的淚水。純純伸出細長的手擦拭著鏡子,鏡中出現了純純清秀的臉。
純純穿著浴袍,慢慢走出浴室,隔壁的房門露出了一條縫,純純輕輕推開門。這是一間很古樸的房間,與外間的裝飾完全不同。床頭柜上立著一張照片,是蕭離和他媽媽的合照,照片中的男孩露出天真的笑容,這是純純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那么沁人心睥。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隧道,5歲那年的夏天,他野蠻的搶過她的棒棒糖,扔到地上。
支呀一聲,門完全打開了,蕭離站在外面,冷冷的看著她,純純默默走到床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僅僅是為了簽下那份利潤高額的合同么?還是為了童年那無法實現的夢,她選擇了留下。
純純坐在床沿邊上,低垂著頭,心跳得很快,一股熱流洶涌上漲,為她小巧的臉頰染上兩抹紅云。
過了很久,蕭離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對著她的耳朵,輕輕的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女人,現在就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純純離開了他的家,蕭離并沒有碰她,而且簽下了那份合同。當蕭離冷漠的關上門的時候,純純卻在門外笑了,笑她自己的愚蠢,原來他不過是為了玩弄她,讓她難堪。
簽下合同的純純,意外的受到了老板的重用,在短短的時間里,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晉升為部門經理。她的身邊出現了更多的追求者,有很多時候,純純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在這群人里找一個歸宿,雖然她已經25歲了,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純純永遠都像個孩子一樣,心里充滿了天真的想法,她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是怎么坐上部門經理的位子,自己到底又是那里不對勁,為什么蕭離沒有接受自己。
但原因很快知道了,對于純純的晉升,公司的人對她指指點點,老板卻充耳不聞。即使再遲鈍的人,也會看出點端倪,何況聰慧的純純。
當純純拿著辭呈到老板辦公室時,卻被老板極力勸下了,純純真不明白,像那么一間大公司,人才濟濟,老板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呢。在純純央求的目光下,老板為難的遞給她一個地址,說她去看看就自然清楚了。
那是一家醫院的地址,當純純來到老板寫下的門牌號對應的病房時,蕭離正靜靜的躺在病床上,與純純上次見到他的時候相比,現在的他簡直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那樣,孤獨的躺在偌大的病房里,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
純純輕輕的坐到他的旁邊,很怕吵醒熟睡的他。純純不知道他怎么了,為什么曾經那么神氣又驕傲的他,現在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淚水順著純純的臉頰低落到他的臉上,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后睜開眼睛,當他看到坐在一旁的純純,驚惶的掙扎著坐起來。純純忽然緊緊的抱著他,不讓他亂動。
純純知道了蕭離的身世,他的媽媽是個富商的二奶,蕭離才出生的時候,富商很疼愛他們母子,但是因為蕭離一次小小的感冒,富商帶著他去醫院檢查才發現他遺傳了媽媽的先天性心臟病。憤怒的富商狠狠的懲罰了他的媽媽,然后留下那套陳舊小區里的住房便離開了他們。當蕭離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看著她幸福的依偎在爸爸的懷里吃著棒棒糖,突然很討厭她,所以想搶走她的棒棒糖欺負她。
但是不久之后,蕭離發現他蹲在樓下的墻角的時候,樓上的窗戶里總是有個小腦袋靜靜的看著他,然后就是他家門外的郵箱里每天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瓶牛奶。他知道一定是那個曾經遞給他棒棒糖,每天在樓上看著他的小女孩,但是他沒有接受他的好意,他不需要她的憐憫。不久之后他的媽媽病發了,他每天晚上出去檢的塑料賣的錢已經遠遠不夠維持媽媽的藥費,于是他們不得不離開居住很久的家,臨走之前,他終究還是沒有敲響隔壁的房門。
長大的蕭離,學會了在這復雜的社會扎根立足,他起早貪黑的工作,不理會別人的白眼,終于他有了自己的事業,但是他的媽媽還是離開了他。于是在這生無可戀的世界了,他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不知道她過得怎么樣了。他開始尋找她,他到以前的老房子去看,發現那里早就拆遷了。但是在著金錢至上的社會,他還是有辦法找到她,原來當年那個不說話的小女孩,就在他朋友的公司工作。他假借簽合同的事情,希望能見到她。但是當他終于見到她時卻忽然沒有勇氣像她表白,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瘦小的女孩,她已經變得嫵媚動人。蕭離知道自己的生命不會長久,他不希望自己的離去再次傷了她的心。于是他放她離開了,他囑咐朋友要好好的照顧她,并在他的遺囑中將他名下所有的財產留給了她。
聽完蕭離的訴說,純純平靜的擦著眼淚,她掏出紙和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我是啞巴。然后遞給了蕭離,蕭離并沒有接,而是溫柔的撫摩著純純的頭發,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盡管他們以前從來沒有交談過。
純純又繼續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我要我們在一起。
這次蕭離終于卸下了驕傲,淚水決堤而下,在醫院的看護病房里,兩個殘缺的身體緊緊相擁,但是他們的靈魂是完整的,不管在一起的時間有多么短,至少他們曾經擁有的純純的愛已經得到了美麗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