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
青春本無所謂傷害
30
家里燈光依然明亮，父親很反常的站在門口等著佟顏夕，這對佟顏夕來說還是第一次，她看著父親陰沉的臉。
“怎么回來這么晚？”他的聲音里有被壓抑的憤怒。
佟顏夕敏感的從父親的話語里意識到了什么，“我…同學找我有點兒事”，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回答，背過身換鞋，不敢去看父親，母親貌似早早的睡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佟顏夕下意識的看到從佟顏炎屋子里透出的燈光，在夜的包裹下很亮。
“爸，我進屋看書了…”佟顏夕依然背過父親的目光，手指在課本上邊摩擦，不敢多說什么，嚴肅的氣氛，潛意識里的東西好像真的發生了。
“站住！”父親從未有過的嚴厲，佟顏夕立刻停止回自己房間的腳步，手中握著的語文課本里小心翼翼的夾著賀卡，她不敢松手，沒敢多動一下，她想是不是她始終擔心害怕的事真的要發生了。
閉起眼睛，眉頭緊鎖，潔白的牙齒不聽使喚的咬著下唇，聽著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忐忑蓄滿心海。
“你老實說，怎么回來那么晚！”
“說了啊！”佟顏夕心虛的拿出手中的
歷史課本在父親眼前晃蕩，“我初中同學下午借我的歷史書，放學正巧碰見了就順便還給了我，爸，怎么了？”
看到父親不太對勁的瞅著自己，他憤怒中透著不信任的眼神讓佟顏夕的汗毛都豎的根根分明，“佟顏夕，我警告你，別給我沒事找事！”
“怎么回事？”
睡眼惺松的母親從臥室出來，“佟政，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嚷嚷什么！”
“你閨女那么晚回來，你問問她干嘛去了！”父親一個人走進臥室，丟下一句憤怒的話。
“你神經什么啊！”母親隨意瞅了一眼佟顏夕“顏夕，快洗洗看會兒書睡吧。”
“嗯。”看著爸媽的臥室關緊的門，佟顏夕如釋重負般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又浮想聯翩，她跑進佟顏炎的房間心有余悸，“顏炎，咱爸什么時候回來的？”
燈光下佟顏炎正齜呀咧嘴肆無忌憚的擠著臉上的青春痘，直到擠出血了，她才緩了緩勁，“不知道，好像剛回來…”
“啊？”佟顏夕努力壓低了聲音“他干嘛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佟顏炎又逮到一顆大痘痘，瞪大了眼睛，忍著疼使勁的開擠，又是一顆出血的痘！
“惡心死了，我說佟顏炎你能不能別擠了，問你話呢！”
“知道還問我！”
一只拖鞋砸在門上，“還睡不睡了！”父親的怒吼蘊含著超強的震撼力，佟顏夕和佟顏炎相互撇了撇嘴對視了一下，屋子里瞬間安靜的只剩下墻上的鐘擺發出的滴答聲…31
“嘟嘟嘟，嘟嘟嘟……”
“好討厭！”閉著眼睛按下鬧鐘，又繼續睡了，直到母親站在客廳里大聲的嚷嚷。
“一分鐘，一分鐘，再睡一分鐘就好……”
整夜，不舍得從夢中爬醒的佟顏夕夢里多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飛雪里對她說“顏夕，我相信你…”
“一分鐘了！”母親叫魂兒似的，“媽，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上學？”
“為什么？”
“我肚子疼…”
“顏炎也沒起，她也說肚子疼，聽說最近早上起床肚子疼的孩子很多”，母親站在客廳用她高分貝的嗓音嘮叨著，佟顏夕用枕頭捂住耳朵，“醫生說要抽血檢查，正好一會兒你和顏炎去醫院抽血檢查去吧！”
“什么？”佟顏炎從床上一咕溜爬起來，“媽，我只是拉肚子想去廁所，沒事兒，不用抽血那么麻煩的！”
……大清早，佟顏夕打開窗簾看了看窗外還沒亮透的天空，晝夜還沒有分別，含在嘴里的牙刷，嘴里全是潔白的沫兒，看著鏡中的自己，“愛情，就像沼澤，踩進去只會越陷越深；男和女，就像牙膏和牙刷越是摩擦產生的泡沫就越多，泡沫多了，了解就多了，于是就有了回憶，回憶多了就產生了愛情，愛情就發生在男女之間…”
“姐！你到底是刷牙還是刷嘴啊！”
佟顏夕看著鏡中自己的臉上，滿滿的一口牙膏沫淹沒嘴唇，流了出來，“知道啦！叫什么叫，再叫拔光你的牙！”
“媽，媽，姐姐肚子疼要去醫院抽…”
佟顏夕迅速的捂住佟顏炎的嘴巴，佟顏炎努力從佟顏夕的指縫中說出“血！”字…
32
教室里一如往常，沒有誰因為誰的改變而表現出多一點點的異常，吵鬧的讀書聲點綴著整個無聊的早自習。
“佟顏夕你賤啊！”年祈俊這句刺耳的話已經霸占了佟顏夕的思想8個多小時，想起來她就又氣又羞又惱…
“佟顏夕”，語文老師站在她的身邊，敲了敲她的課桌。
佟顏夕看著語文老師葛老師，她知道又是老規矩—抽查課文，合上佟顏夕手中的課本，葛老師嚴肅的說：“背一下《六國論》。”
佟顏夕的頭忽然一陣眩暈，“葛老師，我今天頭疼，可不可以明天再背…”
語文老師葛老師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她的脾氣不算溫柔，但是也算是個通情達理，關愛學生的好老師，“你沒事兒吧，要不我去看下你們班主任在不在，在的話我讓他幫你開張請假條吧？”
佟顏夕的手指捂住頭，眉毛擰在一起，干裂的嘴唇上滲著一道血絲，“麻煩您了，葛老師…”
“沒事兒，你先休息一下吧，”葛老師走出教室，佟顏夕松下手指，眉毛舒開，看著蘇默的一臉好奇，“我不會背這篇！”她不以為然的說，雙手拖住下巴，轉動著烏黑的眼珠，掩不住為自己的小聰明興奮的笑。
“顏夕，你這樣哪像病人呀！”蘇默不時看著門外。
“咱得會裝呀，你以為我真病了啊！”
“哇塞，顏夕，為了逃課你真是什么都做的出來！”蘇默羨慕的神情，“你畢業了可以去當演員。”
“去你家當演員啊，就我這樣兒，誰要，什么叫逃課啊！是老師自己給我的請假條，是放我半天假而已…”
“快，顏夕，老師來了！”
佟顏夕的手指迅速撐住頭，眉毛擰在一起，干裂的嘴唇上滲著一道血絲，她的表情有些微的痛楚…
“佟顏夕，這是請假條，你回家歇歇吧。”葛老師挺美的心，讓佟顏夕在接請假條的瞬間感覺到十分不好意思“謝謝葛老師…”
她扶著桌子站起身，抱著語文課本晃悠悠的走出教室。
“唉，多不自覺的孩子呀！”
蘇默假裝蔑視的看著佟顏夕說，佟顏夕臨走前塞給蘇默一張字條，看半天字條，蘇默一個人撐著疲困的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態度。
“還真是無聊！又出什么狀況了…”
……33
“顏夕，你老實說你昨天晚上到底為什么回來那么晚！”中午飯桌上，父親又一次厲聲嚇問。
父母都是老師的最大好處就是，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比你早到家，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會被父母發現你翹課了。
“爸，你要我說幾遍我同學還我書啊…”佟顏夕假裝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心虛的真的很欠揍。
扔飛在地上的是父親的筷子，她怒氣沖沖的臉上掛著的是相當不悅，儼然沒有一點在講臺上授課于人的樣子，其實老師在家里也是和普通的家長一樣。
佟顏夕發緊的心，使勁往嘴里扒著飯，她看著桌子上的地鍋雞，怕一會兒晚了，父親發飆自己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還說還書，還哪門子書啊，大半夜的，下了晚自習還不早早的回家，同樣一個班，樓上的李晴比你早回家十分鐘，你說你和一個男孩子在街上瞎聊什么！”父親的臉色鐵青，越說越切入他的正題了。
母親疑惑的臉，嘴里塞滿的飯，看著佟政和佟顏夕，“什么男孩子？”
佟顏夕咽著飯，“媽，沒有…”
“佟顏夕你別以為別人都是瞎子都看不見，你老實說這么晚死不冷的天，路上的人都走光了你們倆還在那晃啥晃？佟顏夕，你敢說你沒有問題！”他噴出的唾沫星子在飯桌邊落腳。
“爸！”佟顏夕放下手中的碗筷，努力壓制自己的心虛，“怎么什么話一從你嘴里出就變味了呢？”
佟顏夕抬高的聲音襯著她的理直氣壯。
她看著瞪大眼睛的母親，“我同學還我一本書說兩句話就有問題了？更何況那是我的書！”
母親搖頭，佟顏炎點頭。
“一起走路就是有問題啦？那是不是男生和女生就要老死不相往來啊，你的意思就是說小學生手牽手過馬路也有問題？大街上說話的男女看一眼就都有問題啦！爸，你不能用你那個時代的思想去解釋我們這個時代的問題，我怎么有你這么個封建的爸爸！”
佟顏炎點頭，興奮的欲拍手贊同，可是看著父親眼鏡下的火光，低頭吃著她的飯。
佟顏夕扒完她剩下的最后兩口飯，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心虛的舒了口氣…
客廳里沉默的父親不再說什么只能聽到碗筷碰撞的聲音。
“就你事兒多，她才多大，能有啥問題啊，老實吃你的飯吧！”
“我…”
父親欲言又止。
“反正我看顏夕就是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