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也唯有月亮的光輝才能使寂寞深冷的夜有了溫暖的氣息。然,烏黑的云紗遮住了滿月羞澀的臉龐,月牙兒的光略顯暗淡,大半的星星也躲進厚厚的云層里不愿出來嬉戲。
這樣的夜里,偏有人睜開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墨眸,如黑白無常在黑夜里埋伏、潛藏,比如他們。
有這樣的一種隱秘的幫派,像地獄里的夜游神,只有在漆黑的夜才開始他們的工作,類似于潛進深眠的主人房里,進行刀光劍影的暗殺,花枝招展的妓院里,以妓女的身份巧笑嫣然在搜集情報等等。
銀色面具泛著冷然幽深的光澤,拇指和食指摩挲著躺在掌心潤滑剔透的麒麟白玉,那條陳舊的紅繩年代久遠,它的主人想來應是貼身佩帶數年。為什么還要一直帶在身邊?是不想抹殺曾經渺小而純真的回憶嗎?
其實當初他很快就后悔了,當年的一時沖動,將意義匪淺的玉佩給了一個女嬰,如今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異。即便當時只存了保護之心,卻也過于沖動了些。
身后悄無聲息地出現的黑影,雖然蒙面,但婀娜的身姿,看得出是個女人。她半跪著地,陰冷而恭敬道:“屬下見過尊主!”
隨著主人的微低頭的動作,銀面具一閃即逝冷厲的寒芒,主人的冷酷無情昭然若揭,只聽他漠然地輕啟薄唇:“起來。”
“謝尊主。”
“本尊要你查探的事,可有消息?”
“回尊主,已經確定言水仙是當年第一大學士言生之女,屬下派人到言學士隱居過的小山村,曾見過她在那里拜祭她的亡父亡母。而侯玉楓確實是侯門世家數年前誤以為遇害的少公子,但是侯門發展得這么好,并不在侯玉楓,而在言水仙。”
“這個姑娘很奇怪,奇思妙想層出不窮,舉止行為怪異,但依她的方法計謀行事,往往事半功倍,侯門發展得這么快,她的功勞最大。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侯門。至于言水仙和侯玉楓之間的關系,他們似乎比一般的親兄妹還要親近。雖然侯玉楓一直都認為言水仙是他的未來妻子,但顯然他的小姨侯冰榕卻不這么以為,一直都在想辦法把她的女兒侯青琴許配給侯玉楓。”
銀面具的主人面向窗外,默然良久,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些,他早了然于胸。這陣子心血來潮要查她,是因為她玩大了!、
在他眼中,侯門世家不應崛起!同時身為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決不允許武林中有強于天下第一莊的門派。要是她真的是他少時訂下的妻子,那還好說。若不是,等待她的將是輔天蓋地的血腥!
相反,若是,他會顧念少時的兩小無猜,給她更多的機會。畢竟,至今她看起來,越來越有趣。
黑影再道:“正如尊主所知,侯家的產業荒廢多年,若要起死回生,唯有依靠最為龐大的盛來客棧和明衣軒。本來馬富貴在我白羅門的支持下,就快成功奪得盛來客棧及明衣軒,將侯門所有的產業盡歸我白羅門所有。但是言水仙中途插進來,為侯門出謀劃策,打亂了全盤計劃。她一手策劃的拉腸店是旭國乃至其余鄰國從未出現過,無人能抵擋它物美價廉的誘惑,賺的銀子如流水流入侯家,盛來客棧和明衣軒重新開業,自此,侯門世家開始了它的復興之機。”
冰冷如霜的銀面具朝向無窮無盡的夜空,半晌冷道:“侯門世家產業收歸問題暫且擱下。”
“是。”
“哈哈哈,我老頭子不請自來,臭小子還不前來迎接?哈哈哈……”千里傳音一波一波晃到,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白羅門尊主面前實乃囂張至極。
“來者何人?”
黑衣人義無反顧地站在了銀面具前面,露出的嫵媚雙眼堅定而執著,準備隨時為主人兩肋插刀,擋住一切的腥風血雨。
白羅尊主根本不放在心上,淡定道:“何事?”
“臭小子,夜里偷窺我家徒兒絕對不是光明正大的事。”
圣手琴仙慕容非石腳一沾地就嚷嚷道。
“那又如何?”白楚直接無視,背過身去。
圣手琴仙立刻蚱蜢般地跳腳,“現在的年輕人臉皮厚的程度足足可以堆砌十米厚的城墻嘞!真是的,小時候這么可愛討喜的孩子,長大咋就這么不可愛呢?嘖嘖嘖……”
白楚垂眸,靜立,無語。這老頭發瘋起來,保持緘默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抵不住被人忽視的羞憤,圣手琴仙憤憤地竄到白楚跟前。
白楚挑挑眉,從容對視,只見他呱呱叫道:“你可以無視我老人家,但卻不能無視我的乖乖徒兒,更不能半夜三更偷看閨房秘事……哎呀,哎呀,說錯話了,是閨女睡覺,哎呀,又說錯了……反正我不管,一句話,我只有一個徒兒,你不能把她給拐走了,要是出什么事,別怪我找赫連沐城算賬去,哼!”
白楚抿唇嘲弄地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嗖地消失在原地,憑著天下無敵的輕功一下子跑個無影無蹤,飄飄忽忽傳來頗為悠揚的話:“我只說一次,我找她,與你無關。”
“你,你你……臭小子,看你能跩到什么時候,還我徒弟!還我徒弟……豈有此理,長孫沐城教出的臭兒子……”
身后的嘮嘮叨叨給拋到老遠,想起現正躺在密室里痛苦掙扎的言水仙,距魔焰的效力退卻還得半個時辰,白楚放慢了腳步。
她切切實實就是十五年前那個粉嫩的孩子,吩咐鳳姬去查不過是為了讓這本不可思異的事更為明朗清晰,好將當年的細枝末節徹查個一清二楚。
他冷笑,有些仇,不是斬草除根就行的,她就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