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非石緩緩撫摸著玉白瑩潤的笛子,“潤滑如脂,如陽光照耀的氳囤白云,是以師妹喚它風云。它是你師姑平生最喜愛的武器,我從未見它離身。”
頓了頓,掃過白楚的臉,然后望向窗外,一張粗擴的臉寫滿追憶,“師妹主修笛器,而為師最擅長的卻是琴。我們常常一起練習,琴笛相和,技藝日益精湛,音攻更是打破天下無敵手。”
“師父的意思是,你喜歡師姑。”言水仙心下了然,除了這個,還有什么理由會令一個男子擁有如斯深情的眷戀。
“不錯,我與師妹青梅竹馬,誰知……”慕容非石看向白楚,停頓不語。
“怎么了?”言水仙急急追問,最怕聽故事,說一半,停一拍。
慕容非石等了一會兒,見白楚并沒有阻止,方長嘆一聲。這一聲包含了多少的物事人非,多少的無奈,恁是辛酸得讓她也不忍問下去。
不過這時慕容非石開口了,“誰知世事往往出人意表,總不能按照人想要的方向發展。那時,有一位比為師更聰明、更倜儻、更風流的青年才俊出現。師妹后來選擇嫁給了他,如今江湖上第一山莊的赫連夫人便是她。”
那就是說,赫連續卿的母親,是師父的愛人?有沒有這么巧的!
慕容非石慘然一笑,凄楚得令看者落淚,“如果不是我年少不羈,在江湖里恣意闖蕩,沒能給師妹安定的生活,也不會讓那人乘虛而入。嗚嗚……”
“若不是你們根本沒有愛情,就算是天仙下凡,亦不能動得了她的心。”白楚冷冷地道。
哼,師父都這么慘了,這人怎的還在挖苦呢,果然是冷血無情的殺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額,話又說回來,師父都幾十歲的人了,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怎么還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
慕容非石粗壯的手遮住雙眼,有水透過指縫溢出,言水仙拍拍他的后背,“師父天崖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真不劃算。”
很快,慕容非石鼻子一抽,轉過頭來對言水仙津津教誨,“仙徒兒,你這就不對了。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像為師這樣一生癡情不改的男子才值得嫁。以后嫁人的時候看準了,別看到外表風度翩翩的就以為是好男人。好男人不是裝來的,而是講心的。”說到最后恨恨地死瞪了白楚一眼,似有無數的氣憤在里頭。
言水仙撓撓頭,師父為什么老看向白楚呢?難不成師父有龍陽之好?呸呸呸,師父一向清心寡欲,哪有她想的齷齪。
“如果你允了我帶她進宮,我就讓你見她一面。”白楚邪著唇角,冷冷地笑著。
慕容非石面上立現驚喜之色,但是一看到言水仙,又猶豫了,“這個……”為了個人私欲出賣他的仙徒兒,好像不怎么正道。
但是他跟他最愛的師妹已經多年沒見了,該死的赫連沐成給守得死死的,沒有給他一點可乘之機。他真的很思念他的師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的就是他們倆。要是不赫連沐成……唉……
此時白楚拋出的橄欖枝,不得不說極具誘惑力。師妹與那赫連沐成成親多年,會不會產生厭倦感呢?仙徒兒也說過夫妻間有個七年之癢啥的,這都多少個七年了,說不定他的機會來了呢。
越想心就越癢,恨不得身上長出一雙翅膀,馬上飛到師妹跟前,抓著她白嫩的小手,告訴她,師哥會一輩子珍愛你的。
面上的難色只一瞬,慕容非石立即應了:“好,我讓仙徒兒隨你進宮。師妹……你什么時候讓我見她?”
白楚眸光一轉,看著剛才充當旁觀者角色的言水仙,她的眼睛迷蒙,本來就滴溜溜的黑琉璃光澤,此時更是亮得惑了他的心神。“收拾一下,我們就走。”
“這么快?”言水仙喃喃地問,他們之前說的“她”是何人,她一點都聽不懂。沒有人跟她解釋,她也不好問,因為事情好像挺復雜的。而師父的決定也很倉促,師父這么快就把她給賣了,她的心里有點兒酸澀。雖然平日嘴上沒說,但上一輩子是孤兒,今生又失去血脈至親的她,在師父的身上找到一種父親的感覺,在他不問回報便傾囊相授的時候,心里早已認定他如父的位置。
“仙徒兒,師父這樣做,并不是放棄你。師父雖然只是一個粗人,但還能看得出來,你心中有事。為師不知道究竟是何事讓你深深掛念,但這事想必只有走出這里,你才能找到釋懷方法吧。”慕容非石摸著手中的風云愛不釋手。
“師父。”言水仙不舍,她的確隱忍了十來年,想要報仇,要報仇!可是爹臨終的話,她也忘不掉。在兩頭來回掙扎,她不知作何選擇,再這么下去,她不得抑郁癥也會得神經病的。
“師父,風云就送你好了。”
“傻孩子,你敢送,為師也不敢要啊。”慕容非石感動得兩眼淚汪汪,他的仙徒兒,沒有白收啊。
“好了仙徒兒,走之前為師有話要跟你說。你的音樂基礎非常好,各種樂器皆有涉獵。只是琴,意境高深而幽遠,你年紀小,尚需時日領悟,一時半刻,為師不能讓你大有所成。而笛,簡單易學,你將師父教你的音攻樂法爛熟于心,自然可隨心運用,發揮驚人的力量。師父已經沒有什么可教給你的了,只要你多加練習,提高修養的境界。”
“這笛不同尋常,可以是暗器,是女子最好的貼身武器。”慕容非石手一抖,白光一閃,溫潤優雅的玉笛一剎那轉變成一把鋒利無比的精致小劍。劍身寒光泛濫,冷森透徹,“現在風云到了你手里,你要好生珍惜。在外面為師從不用笛,是以世人只道圣手琴仙,而不是圣手笛仙。”
言水仙點點頭,輕摸宛如少女冰肌玉骨的風云,心里有一團團的疑云,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師父埋名至今?莫非跟這笛子或師姑有關聯?
“仙徒兒,仙徒兒!”
“蝦米?”慕容非石如獅的巨吼嚇她一跳,言水仙揉揉發痛的耳膜,埋怨道:“師父你就不能溫柔點嘛。”
慕容非石看著她直嘆氣,“跟我到房里來。”仙徒兒這么呆,他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
慕容非石小心翼翼地從盒中又取出一本“掉皮斷骨”的殘書,“這是全套的笛攻心法,音樂一切源于內心,它會教你如何結合內力發揮最大效用,你需熟讀爛記于心。”
言水仙接過來,幾片碎紙立即唰唰地相繼掉落,邊緣都被蟲子蛀得一洞洞的了,書頁比薄餅還要干脆,暗黃的色彩,一切顯然都是年齡問題,言水仙為難地舉到慕容非石面前,“師父這是老古董嗎?”
慕容非石揚揚八字眉,道:“你要這么說也不錯。這也是師妹當年所愛之物,它跟你有緣。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要好好學。師父平日忙,為了將古董傳承下去,徒兒你就手抄一份,以免這本古書在你手中失傳。”
怎么會在她手中失傳?旋即馬上明白慕容非石的意思,滿頭黑線地道:“師父你真的很奸詐……”手抄?你以為這里有電腦,一分鐘一百字哇,這里用毛筆抄,一分鐘有十個字就很不錯了。
言水仙探出房門瞄瞄,嘿嘿,白楚在細細品味桌上的曲奇餅呢。于是躡手躡腳回到慕容非石身邊,壓低音量悄聲問:“師父,他的真面目有沒有古天樂那么帥呀?”隔墻有耳,小心使得萬年船。
“花癡!”慕容非石白了她一眼。
言水仙瞥瞥嘴,無趣。就問一下而已,跟著一個真面目都不知道的大男人走,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很沒有安全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