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壽誕已經過去半月有余了。但是家里的客人依舊還在。當然我們人還是那么熱情待客。奶奶每天都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母親和爹也很高興。但是所有人都高興的時候又是所有人都不太快樂的時候，因為小禎哥哥還有允哥哥他們都走了。我聽說他們又要趕回京城了。同行的還有一位也在我們家做客的哥哥。
這些人當中要屬我最不高興。因為又一次在書房門口玩兒的時候，聽見父親說姑父說了，哥哥們此行要去很久。為此我還悶悶不樂了好久。不過后來姑父卻告訴我也應該高興。因為這次哥哥們出去是去見世面，開眼界的。還說是救國。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覺。是新奇，是驚訝還是理所當然的認定。不知，都不知。反正就是很奇怪就是了。
哥哥們已經走了三日。雪又接連下了三日。躲在滿是暖氣的花廳里，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一下便一發不可收拾的雪。白茫茫的一片。遠看美麗極了，也簡單極了，除了白就是微不足道的黑。簡單的黑白世界。
“哈欠”捂著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小姑姑笑著走過來把我抱在身邊。我嘻嘻笑著看著依然那么漂亮又溫柔的小姑姑：“小姑姑，你喜歡下雪天嗎？”莫迎看看眼前的小侄女，又看了看外面的雪，好一會兒她道：“離兒喜歡嗎？”我點點頭：“喜歡，因為它很漂亮。”
小姑姑望著我無聲地笑了笑，我也笑了。忽然她的眼圈紅了。望著姑姑我有點嚇到了。我四處看著想要找來母親，想讓溫柔的母親來安慰小姑姑。但是搜尋四周發現身邊卻只有我和小姑姑兩人。
我伸出冰涼的小手輕輕拭去伊面上的淚水。好一會兒小姑姑笑了，她將我輕輕攬進懷里。但是我的耳邊，卻是她沉沉地嘆息聲。
好冷的季節。即使每時每刻都圍坐在火爐邊，我的手也不見有多溫暖。天氣雖然很冷，但是除了哥哥剛走時心里難過之外，這些天我又是很高興的。父親又到店鋪里忙活了。我也吵著跟著去過幾次。每次父親抱著我摟在懷里的時候我都嘻嘻笑著。
沒過幾天，雪終于停了。姨奶奶們全都走了。后來又過不久。在天氣愈發冷的時候我們過年了。過年的時候我最喜歡。不僅僅是因為喧鬧的氣氛，更是我又長一歲了。聽父親說年后打春是時候我就要上學堂了。
說來莫家最近也沒什么大事，不過莫家小女兒莫迎的臉色最近可不太對，雖然還是每天陪著老夫人說笑著，但是那雙水眸卻滿是心事。
這天中午，也就是大年初幾吧。坐在院子里繡花的莫迎看著坐在身邊的母親猶豫著似乎想要開口，但是又不知說什么似的，就這樣吞吐著。莫老夫人笑呵呵地望向小女兒，女兒的心思伊怎會不曉得。只是，唉，她嘆了口氣說道：“迎兒，你莫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莫迎看著母親，隨后輕笑著搖搖頭。
莫老夫人嘆了口氣：“迎兒，別想那么多。有些事情即使想了，最后也只是一場空，徒增的只是些擾人愁的煩惱罷了。”
莫迎笑著點點頭：“嗯。娘，我沒事，我什么都沒想。”但是即使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過手里的繡品。
莫老夫人看著女兒，好半響伊站起來走向房中。但進屋的那一剎那。老夫人忽然轉過聲籟看著她：“別難過了。他是個短命鬼，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道驚雷一般，這消息打得莫迎沒了反應。她腦子一片空白，她張口卻不知自己想說的是什么？她閉上了嘴，可是心中卻又清楚的知道剛剛聽到的是什么。她傻愣愣地站起來，膝上的東西灑了一地她也渾然不知。她望著她的母親，她搖著頭：“娘……”老夫人嘆口氣轉身進了屋。
他死了……嗎？她的世界一下昏暗，她頭頂的烏云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失魂一般地轉過身。她倒在了被人踩踏得早已不是雪白的冰凍上。
家里人急壞了。姑姑派人把父親找回來了，又讓伙計去鎮上把最好的大夫也請來了。姑父也把從家里帶來的救命藥丸拿出來給小姑姑服用了。小姑姑的房里很暖和，我看見母親多放了一個火爐。
莫迎沉睡著卻也清醒著。她感受到了心底冰冷的寒氣，當然還身邊溫暖的氣息。她閉著眼晴在夢里，可是她又真真的看見了一個人。是他。他站在雪地里沖她微笑。她死灰一樣的心重又復燃。她向他奔跑，但是他好遙遠，她跑一步他卻倒退三步。他笑著：“迎兒，別追了，我要走了。我是來與你告別的。”
“不……”她拼命地搖頭，她希望他能看懂她的拼命挽留。但是他還是笑著：“迎兒，此生能與你相知相愛，便足矣。但是我悔，我悔自己當初竟如此怯懦；我也愧，我愧對你對我真心付出；可是我更恨，我恨我怎么生在楊家，又或者，若是我們家只是一介布衣，或許便不會有今天的悲劇了。”
莫迎滿目瘡痍地看著他，聽著他一字一句如歌如泣的訴說。她望著他的眼深深陷在痛苦之中。她何嘗不怨，她天不公；怨地不平；怨世間太多冰冷，太多無奈。就如楊霏所說，他后悔當初不該懦弱。是的，她也曾同他一樣怨過他的懦夫行徑。但是此時呢？她還怨嗎？還恨嗎？望著他的臉她搖著頭：“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從未真正的怨過，恨過……即使很失望……”
他卻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但同時，他又笑得很釋然。他看著她：“迎兒，我要走了。雖然我們今生無緣做夫妻，但愿來世再與你續夫妻緣……”
他走了。走得倒也干凈，連著在凡世的所有情怨都帶走了。看著他飄遠的地方，她醒了，但只是夢醒了。人怕是一時半會醒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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