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烏煙瘴氣，像菜市口一樣被人砍殺過后的狼藉樣，莫玨心里越來越?jīng)]底，他隱約地覺得自己還是樂觀了。，他或許已經(jīng)猜到自己的鋪子也如這些無兩樣地被糟蹋一空。想著想著，他的額頭不自覺滲出密密的細(xì)汗。可是腳下還是控制不住，或許不得不一步一步地挪向自家的商鋪。

當(dāng)眼睛已經(jīng)木訥，當(dāng)神情已經(jīng)呆滯，當(dāng)心臟早已麻木的時候，他站在了自家門口。抬頭看著已經(jīng)很被洗劫一空的熟悉的鋪子，他心跳幾乎停止。抬頭，觸眼所及那已經(jīng)被利器壞破了的招牌，心里那根始終緊繃的弦終于繃不住斷了。

這店鋪雖不是有多么大，但是卻是莫玨一輩子的心血。他這一輩子也就守著兩個地方，一個是承載著天倫之樂的家，二另一個便是這幾間店鋪了。如今，希望與信仰同時坍塌，他也自然支撐不住地坍塌了。貼著狗皮膏藥的掌柜的走出來，哭喪著臉在莫玨耳邊說什么，只是莫玨沒聽進去一個字。他失魂落魄地又看了一眼店里了無生氣的人，和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貨物之后，便轉(zhuǎn)身慢悠悠地離開了。那背影很是茫然無措，讓身后的莫小禎擔(dān)心不已。

世間安寧之日似乎從此刻起便不復(fù)存在，平凡之人的安穩(wěn)生活也隨之打破。天南地北那些看不見的野心家們躍躍欲試。金鑾殿之上，王者威儀盡顯，下列朝堂百官，或笑或哭丑態(tài)盡出。天下百姓紛紛閉口不語。或許，也只有街頭的無知小兒還在唱著那讓人過耳不忘的歌謠：“金鑾殿好，金鑾殿壞，金鑾殿上有妖怪；當(dāng)官好，當(dāng)官壞，當(dāng)官可以偷著換；換金銀，換珠寶，換個皇上也很好……”

走在沒有幾個人的大街上，莫玨猶如鬼魂一般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頭頂?shù)奶柸諠u西斜。莫家一家上下全圍在門口張望著。莫夫人被莫迎扶著站在風(fēng)口，他纖弱的身子在冷風(fēng)中搖搖欲墜。莫迎也眉毛緊皺，目不轉(zhuǎn)睛地張望著。只是。無論她們怎么焦急等待，依舊沒有等來從巷口走來的人。

莫熙一邊扶著不說話的母親一邊安慰著大家：“沒事的啊。哥都幾十歲的人了，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怎么會跑不見？咱們還是進屋去等吧。外面這么冷，嫂子身體受不了，娘也受不了啊。這要是你們再病了，哥回來還得再忙著出去給你們請大夫！”說完她又向丈夫使了個眼色、

潘祥了然地看著大家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允兒已經(jīng)去找了。更何況禎兒不是也沒回來嗎。沒事的啊！咱們還是進去等吧。這天氣外面還是很冷。”莫迎看著母親頭頂被吹亂的白發(fā)心疼地點點頭：“好，姐說得是，咱們進去等也是一樣的！”莫老夫人點點頭，她嘆了口氣看著孩子們：“那咱們就先進去吧。離兒也該餓了！”一家人雖然心里很放心不下，可還是都進屋了。他們心里很擔(dān)心，可是又不想讓自己的擔(dān)憂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便只能這樣壓抑著。

院子里，管家老人在院子里收拾著剛發(fā)芽的花花草草。光頭還是一如既往地挑水劈柴。而胖嫂，也還是那樣一個人忙忙碌碌的準(zhǔn)備著一大家子的飯菜。似乎一切都與往常沒有二樣。

菜一盤盤端上桌，筷子一雙雙擺好。可是桌邊卻沒有坐一個人。能出去的早已經(jīng)出去尋人了。而沒有出去的女眷們卻也沒有閑著。她們又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可是門口來來去去的卻總也沒有她們要等的家人。

莫老夫人終究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太太了。沒一會兒就已經(jīng)急得頭痛欲裂，莫迎只能暫時放下虛弱的嫂子，又連忙照顧母親躺在床上，可是老人家的心沒有放下，也只是換個地方痛苦呻吟著了。

家里家外所有人都在找尋著莫玨的身影。而此時他卻坐在鎮(zhèn)上的清明湖邊癡傻地笑著。他咧著嘴，睜著迷茫朦朧的雙眼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盯著湖面。可是湖面很干凈，只有一些并不茂盛的浮萍隨著水流慢慢流淌著。看著一片一片的小綠葉莫玨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它們，那么來去自由，無拘無束，或許即使隨波逐流卻也是天經(jīng)地義，絕無被人說閑話之嫌疑。

順其自然地漂游著，看著它們好像沒有一絲作為，就這樣靜靜的漂著。不遠(yuǎn)處的鴨群雙腿不住地在水底下劃著，沒一會兒便到了滿是浮萍的地方。看著它們長著扁黃的鴨嘴喝著那些小蝦米們，莫玨哈哈地冷笑著。他伸手指著那些已經(jīng)飄零得沒有蹤影的綠葉兒，忽又狂笑著：“你們好啊你們好，你們想去哪兒便去哪，你們想和誰為伍便和誰在一起抱成團。可是呢……哈哈。可是呢，你們真是沒用，圍得這么緊就這樣被幾只鴨子給沖得七零八落。你說你們還有什么出息。你們還有什么資格活在這人世？”

莫玨說到情緒激動處，腳下一個沒站穩(wěn)便摔倒在地。索性，他也并沒有爬起來的打算。就這樣倚靠著手邊的大石頭繼續(xù)批評著水面上那又重新環(huán)繞在一起的浮萍：“你們真是一點骨氣沒有，剛剛不是都已經(jīng)分道揚鑣了嗎？怎么現(xiàn)在我眼睛還沒眨一下，你們就又重歸于好了？真是沒出息。哪點像我。我以前是那么寧死不屈，傲骨嶙嶙。翻臉了就是翻臉了，再不會因為別人給芝麻大點的恩惠就被收買了……”

“哈哈哈！怎么樣呢？到底怎么樣呢？我不是還過得好好的？好好的比誰都好……”莫玨失去理智的咆哮聲將水里的鴨子嚇得不住撲打著翅膀游走了。莫玨指著那些鴨子又是大罵：“你們幾個沒良心的。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吃得不亦樂乎嗎？怎么現(xiàn)在吃飽喝足就翻臉不認(rèn)賬了？”或許是水里鴨子的大動作濺出些許水滴吧。莫玨呆呆地伸手擦著臉上的水珠。“哈哈……”他紅著臉忽然站起來，兩步走到湖邊朝著那碧綠的春水叫道：“哈哈，為何世間人都如此薄情？我以真心待你。為何你卻恩將仇報？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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