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您在干嘛呢？”看著秦媽一早上起來就跑到后院子，我有些奇怪地跟在身后問著。秦媽呵呵笑著看了我一眼，然后繼續(xù)往雜草叢生的花園里面走。“你這丫頭啊，真是跟孩子似的怎么什么都不懂啊。你沒看這里這么大一片地方嘛。”

看著秦媽指著的小半人高的野草我笑著：“我當(dāng)然知道了。但是您拿著鐮刀在這兒干嘛呀？這里都長得密不透風(fēng)了。呵呵，您不會是來挖野菜的吧。”

“離兒，你看秦媽像這么嘴饞嗎？我跟你說了吧，不然還不知道你得猜到什么時候呢。你看這院子里面除了平時咱們這些嚇人在這里洗洗衣服，洗洗菜什么的。這里也沒什么作用不是。不過我最近琢磨著你說這么大一塊肥地在這兒不是浪費了嘛。所以我早上跟大奶奶打過招呼了，我想在這里整整，然后看看能種些什么就再說吧。”

我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又重新坐到了樹底下。看著秦媽我問道：“秦媽，您每天干那么多活都不累嗎？您也歇一會兒啊。”

“不累不累，累什么呀。你不知道以前我在家里的時候，我一個人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地一整天都不閑著。而且啊，那都是自己在家瞎忙活。哪像現(xiàn)在啊，這每天除了這些衣服之外就沒別的活了，而且，還有工錢拿，你說我還嫌累嗎？”

我點點頭。“聽您這么說好像您挺高興的。”

“就是就是啊。你不知道她們那些婆子一說起話來就要羨慕我命好呢。說咱們的東家好，不像她們，說是一點自由沒有。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晚上到三更半夜了才能睡。說啊，同樣是大戶人家，可是咱們的東家待人好，她們的東家老是刁難她們。唉……她們其實也不易啊。”秦媽彎著腰割著草，說到這兒不禁搖了搖頭停了下來。

我笑著：“您說的我還從來沒聽過呢。不過您說她們的東家不好，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不給她們憨癡嗎？”

“這倒不會。畢竟一天兩頓飯也吃不了幾粒米。主要就是他們會刁難人。比如說啊，今天按照平常要洗五十件衣服。可是那天要是主子不高興了，她們就把不穿的衣服也拿出來要你洗。你要是洗得快了點，他們又會說你洗不干凈。所以啊，不管多少活，她們一干就得干到天黑。不過我問過了……”說道這兒她看著我小聲說道：“我聽說她們的工錢的確比我們多幾個銅子呢。”她呵呵笑著又繼續(xù)彎腰割草，“不過咱寧愿就這樣挺好你說是不是，又不是吃不上飯，也不是拖家?guī)Э诘模敲雌此榔椿畹刈鍪裁础Ｒ艺f啊，人這一輩子就得對得起自己，咱們這些窮人雖然吃不了山珍海味，穿不了綾羅綢緞，不過該閑著的時候就閑一會兒，你說是不是啊……”

我笑著點點頭：“嗯，您說的也是。人這一輩子，不要太拼命，就這樣不愁吃穿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是嗎？”正說著話忽然一聲男人的聲音插了過來，我嚇得轉(zhuǎn)頭向院門口望去，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或者說的更準(zhǔn)確的是和我差不多年紀(jì)的少年。他滿面春風(fēng)地看著我們笑著，手里還拿著已經(jīng)咬了兩口的梨子。秦媽看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哎呀媽呀，我說三少爺啊，您說您也真是的，怎么站在那兒偷聽人家說話啊。嚇?biāo)牢伊耍　?/p>

“哈哈，我說秦媽，您也真是的。大白天的怕什么啊，再說了這是自己家院子，有沒有壞人進來。對了，你們剛剛在說什么啊。”蘇瑞笑著看著秦媽問道。

秦媽搖搖頭：“怎么不怕啊，你不知道秦媽我膽子小嗎，三少爺，我年紀(jì)大了，你下次可不準(zhǔn)在這么嚇唬我了。”

蘇瑞只好笑著點點頭，他舉起手忽然指向我，“咦？這個姑娘是誰啊？我怎么從來也沒講過啊。秦媽，是你的女兒嗎？哇，長得好漂亮啊。”

秦媽哈哈笑著：“三少爺，你說的不對。這個漂亮的姑娘啊是我昨天招進來替李嫂的。她不是生病回去了嘛。我一個人在這兒忙不過來，所以就把離兒招來正好幫著我一起啊。不然，你下次要是再讓我多洗什么衣服，我可忙不過來啊。”

秦媽這么說，我才看到這個人手腕上搭了一件衣服。我看向他的臉，他也看著我點點頭：“哦，原來你叫離兒啊，是剛到這里的啊？對了你肯定沒見過我吧。我是這里的三少爺，不過你不要怕哦，我這個人很隨和的，很好相處的，呵呵……”

秦媽搖搖頭：“三少爺，昨天我們在院子里的時候不是見過了嗎。不過是你自己沒注意罷了。”蘇瑞撓了撓頭：“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是啊。你昨天干什么了心不在焉的，不會是又被老爺罵了吧。”

說到這里蘇瑞無精打采地點點頭：“是啊，真是的，每天都這樣可真煩死人了。好了好了不說了，對了秦媽，您看看我這件衣服要是現(xiàn)在洗了能干嗎？我等會兒還要穿著它出去呢。”

秦媽從花園里走了出來。她放下鐮刀又在桶里洗了手，擦干之后才接過蘇瑞手里的衣服看了看，然后笑著點點頭，“沒關(guān)系，這衣服又不厚，再說了現(xiàn)在這是夏天，太陽可厲害了呢。你這衣服估計中午就能干了。”

一聽這么說蘇瑞高興地哈哈笑著：“是嗎，真是太好了。還真是多虧了我現(xiàn)在就想起來了，不然要是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喲，三少爺，你今天打扮得有這么俊，是要到哪兒去啊，不會是去相親吧。”被秦媽這么一說，蘇瑞臉一下紅了。他邊往外走邊搖頭：“才不是呢。我是和幾個朋友去玩。好了秦媽，我先走了哈，別忘了我的衣服，中午我來拿啊。”話說完人已經(jīng)到了門口。

見人走遠(yuǎn)了。秦媽拿著衣服搖搖頭：“唉，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不一樣啊。都這么大了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玩。你不知道，咱們家里的那些窮人家的孩子啊，像他這么大的孩子得天天下地干活，就像現(xiàn)在這樣大中午的，也得在地里要么鋤草，要么拔秧，要是這些都忙完了，那就得放牛放羊。哪像這些少爺們啊，瞧瞧那細(xì)皮嫩肉的跟個大姑娘似的，真是命好啊。離兒，我跟你說啊，下輩子要是投胎的話可得把眼睛睜大了，就專門找這樣的有錢人家，生下來就不愁吃穿，還得人天天伺候著。唉……你說我怎么就沒有這命呢。”

看著秦媽的滿臉羨慕我淡淡地?fù)u搖頭：“其實有錢人家也并不一定好。老天都是公平的。每個人的命運雖然不一樣，可是要經(jīng)歷的人生也差不了多少，酸甜苦辣的一樣不會少。而且啊，有錢人家的子女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芏鄷r候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本來只是想和秦媽隨意說兩句的，可是說著說著自己卻忍不住難過起來。

“其實，就像現(xiàn)在這樣平平凡凡的做個普通人就很好。”我由衷地感慨著。

秦媽看著我笑著：“離兒，你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說的話也讓人捉摸不透。”

我呵呵笑著：“有嗎？”

“是啊。說的話就跟你自己經(jīng)歷過了似的。”

我笑著低下了頭：“也沒有，只是我感覺應(yīng)該是這樣的。從古至今許多故事不都是這樣的嗎？人不管生在富貴人家還是貧苦人家，其實也并沒什么不一樣的。有錢人家有有錢人的煩惱。窮人家有窮人家的煩惱，總沒有這樣一直是幸福的。”

“唉，其實這道理我也懂。就像我們村有個姑娘似的。她家也沒什么錢，不過有個有錢的遠(yuǎn)房舅舅。本來這姑娘在家好好的對吧。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她也想要過好日子，所以就千方百計地讓她這個舅舅給她說門好親事。本來這姑娘長相吧也就一般，不過她舅舅還真有能耐，沒一年功夫就真找到了一戶有錢人家。這姑娘爹媽是高高興興地準(zhǔn)備閨女出嫁了。可是誰能想到，第二天成親，頭天晚上這男的就生怪病一下子走了，你說這奇不奇怪，這也太巧了吧。后來聽說這姑娘又找了一個有錢的婆家，也是她舅舅給說的，這回順利成親了，可是啊，剛成親沒一年，她十月懷胎要生產(chǎn)了的時候，她男人又被人給害了。唉……真是倒霉啊你說是不是，這人啊是打娘胎里就已經(jīng)注定好了命運，這老天要你怎么活啊你就得怎么活，想改也改不了。我們村人都說這就是命，她就是個寡婦命，真是太可憐了……”

“命？萬一這是巧合呢？”望著滿臉遺憾的秦媽我追問道。

“管她是不是巧合呢。總之這姑娘是自打這事兒過后啊就一直守寡到現(xiàn)在。前幾年也聽人說起過她又要找婆家了。可是后來人家一聽說她是這么一個情況，誰還敢要她啊，所以，還不是得守寡到現(xiàn)在嘛。其實啊，人命就這樣，老天安排你走什么樣路，你是改不了的。掙扎來掙扎去到最后還是那個樣。我早就看透了……反正，人活著就挺好的，管那么多也沒用。”

秦媽說的我不懂，但是秦媽已經(jīng)活了大半輩子了，既然她這么說就一定是自有其道理。人的命運有時候真是這樣的。想要努力擺脫一種困擾，可是無論你使出渾身解數(shù)還是想盡一切辦法，你就是逃不掉。當(dāng)一切人力難以解決的困難出現(xiàn)的時候，人們就會非常自覺地把這一切都?xì)w根到底命運的無可奈何上。

看著秦媽還在那感慨我不禁提醒道：“秦媽，咱們什么時候洗衣服啊？”

秦媽看看天之后搖搖頭：“現(xiàn)在不著急，這不是才卯時嘛。你看著天現(xiàn)在還涼快，所以得趁著現(xiàn)在趕緊把這些草都給拔了，不然要是等到中午的話那不是要曬死了嘛。就算下午，那太陽就算落山了，這天也得熱死人啊。這洗衣服就不一樣了，咱們怕熱可以把衣服搬到樹底下去洗嘛，你說對吧。”

我點點頭，看著秦媽我呵呵笑著：“嗯，秦媽您真是想得周到啊。”

“你就別夸我了，你要是不累就去提點水上來吧，要不然等會兒也得熱死了。”我點點頭便跑去了。但是我們還是一直聊著天。雖然聊得基本上都是別人家的故事，但是我卻很開心，以前，母親也會偶爾和我說些什么，但是那時候不是我不愛聽這些家長里短，就是后來我想聽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不愛說了。后來我們聊了很多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我問秦媽家里還有什么人。她說自己還有丈夫，因為以前干活太賣力了，所以腿腳受傷只能待在家里了。而且秦媽說她還有一個女兒，和我差不多大。她現(xiàn)在在隔壁人家當(dāng)丫鬟。這我才知道，其實秦媽也不容易，她每個月只能回家一次，有一天半和他們團聚的時間。

我該怎么說呢？人生處處都是無奈，不過處處也都有希望。秦媽就很樂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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