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老太太辭世了。莫熙莫迎他們為了滿足老太太的意愿,在第二天早上就運著老太太的棺木回湖南老家了。她當初因為丈夫而離開了京城,現在依然如此。她要回去陪著他的丈夫和兒子一起守候在那片寧靜安詳的土地上。
因為世道大亂,所以齊寂也就沒有必要托人找關系了。第二天早晨他拿著一把劍走到牢里就把人給接回來了。所以,除了潘允和莫小禎在京城之外,就剩下在五臺山出家為尼的李氏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早已了了塵緣,皈依佛門了。所以這俗世之中的生死,她再也無須參與了。
因為是深秋,所以大家快馬加鞭不到八天就已經回到了湖南。大家又回到了老宅子。還是那些人:莫玨,莫夫人,莫離兒,莫熙夫婦,莫迎一家,當然還有老管家。光頭留在了莫府照顧留下的那些人了。家里的胖嫂一看到主人們全都回來了是又驚又喜,而看到老太太歸西了又是泣不成聲。但好在,好在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因為現在是戰爭年代,四處都是打打殺殺的景象,所以老太太的葬禮也就一切從簡了。當忙完老太太所有后事之后,一家人又坐到了那間好多年都不曾這樣熱鬧過的花廳了。
莫玨坐在前面看著大家,好一會兒說道:“大家現在都說說怎么辦吧。”
莫熙最先說話,她離開這幾年不知道婆家到底發生了什么。整個人看起來沉穩多了。她看著哥哥和妹妹一家說道:“現在我們哪兒也不去,等給娘過了頭七再走。”莫迎也紅著眼睛看了眼丈夫,隨后也點點頭:“嗯,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陪著娘。”
莫玨看著他們點點頭:“這樣啊……”他想了想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如果你們想留下來的話,那就你們替我在娘跟前守孝了。”他看到一家人都滿目怒火地看著他,他連忙又說道:“你們也知道現在的局勢,這洛陽已經是一片亂城了。你們說現在大家都馬不停蹄地往那趕,難不成我還要躲在這里不成。”
“你去洛陽到底能有什么大事比娘的事情還重要?不就是那個小狐貍精嗎?真是的哥,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莫熙看著二哥瞥了一眼冷冷地說道。
莫玨看著妹妹們和夫人,連忙把目光投到齊寂身上,他求救似的說道:“來,妹夫你說說看,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她們這些女人不懂,你說說看讓大家都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有什么私心?”
“現在大家都擠到京城,該投奔該投奔,該起義的起義,總之都是為了分一杯羹。二哥現在去也說得過去。”
于是乎,小姑父的這句話便定了江山。在家又過了三天左右的時候,父親便又回去了。這回他是孤身前去的,甚至連一個隨身的仆人都沒有。
對于父親的一意孤行,我們是很難理解的。而我更是想不通父親為什么這么做。我知道他是為了權勢,但是現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時候,難道權利當真比性命還要珍貴?這樣的亂世,我們哪還想那么多,只是祈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夠了,但是,父親卻顧不得我們的心思。不知道該說父親滿心權勢好,還是該說他老人家心懷天下!
天氣轉變得真快,到底是季節到了。看著滿地的落葉,迷茫地坐在后園子里的秋千上。那時候奶奶總是喜歡和我一起坐在這園子里頭乘涼,或者是喝茶聊天,可是現在,再回想起來已經滿眼朦朧了。柔煙妹妹坐在我的身邊,她已經長成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了。她看著我心情不好,也撅著小嘴不高興地咕噥著。看著她我咧了咧嘴笑著問道:“柔煙妹妹,你今天怎么沒有出去玩啊?”
她一聽我這么說,抬起兩只水靈靈的眼睛委屈地看著我。看那大眼睛滿是淚水我連忙抱著她問道:“怎么了?怎么這么傷心啊?是不是咱們隔壁的小哥哥不喜歡和你玩了?”
她再也忍不住地哭著搖搖頭:“離兒姐姐,不是這樣的。他……他和叔叔嬸嬸全都被人殺死了。他再也不能陪我玩了。”
我吃驚地看著她:“柔煙,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沒有。是真的。昨天還有前天我都去找他玩的,可是他們家沒人了,都死了。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看著柔煙妹妹很是不敢相信地追問。我想,或許她只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這些只是瞎說的。但是她卻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李大爺說的。而且,而且我問了爹,爹也是這么說的。”
這下我還有什么好懷疑的。我只有把她深深地摟緊壞。柔煙到底還是個孩子,剛剛還滿眼淚花的模樣,現在眨眼功夫已經睡著了。我輕輕地抱起她走出了后園子。剛好遇到了小姑父。他笑著把柔煙接過去了。于是我又轉身回到了院子里。今年的園子是最凄涼的一年,不知道為什么奶奶和母親今年并沒有在后園子種上許多辣椒茄子。所以地上一片爛草葉子,再也看不到一丁點綠色的植物。
閉上眼睛靠在秋千上,搖晃著有些昏昏欲睡。但是一睜開眼睛又看到頭頂許多排成隊兒的大雁齊齊向南飛去。隨后偶爾又飛來一只孤雁,它在天空哀鳴著,嗚咽著,盤旋著好一會兒才孤零零地向南飛去。看著它們我多么想起身與他們一起作伴遨游啊。是啊,這寒冷的秋季快要結束,冬天的冰冷我難以承受,所以我想再尋求一點點的安慰,我與你們一起飛走吧。無論飛到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也好。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再也不知道他們的所有抉擇,哪怕是面對生死,我也可以不再悲傷。因為我只想躲起來,只想躲起來。什么都不想……
起風了,瞬間地上的所塵灰都隨風飄了起來。來不及閉上眼睛,風塵中許多臟東西飛到了眼睛里。連忙伸手去擦拭,可是眼淚卻越擦越止不住。索性,索性不管了,一切就這樣順其自然吧。眼淚越流越多,染濕了袖子,染濕了手絹,也染濕了我的心。即使閉上雙眼,又或者仰頭望天,它們依然好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綿延不絕地流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站在園子門口的圓門前喊著我:“離兒,這天眼看著就要下雨了,你怎么還坐在那兒不進來啊。快進來……”我淚水已然不受控制得流著,我睜不開眼睛,只能一邊擦著眼睛一邊胡亂地點點頭,“嗯。”
莫夫人看到女兒的神情不對,連忙三步當作兩步地走了過來。她站在秋千前伸手抬起女兒的頭,一看女兒眼睛通紅的可憐模樣焦急地問道:“離兒,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我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所以只是一邊擦著眼睛一邊搖著頭。
我越是這樣,母親更是害怕擔心。伊拉著我的手:“離兒,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委屈嗎?還是想到了什么傷心事?沒事的,我是你娘,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訴娘的,乖,到底有什么難過的,跟娘說說。”
我搖著頭:“娘,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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