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是最不宜外出的季節,馬車轉到了官道上。外面的北風呼呼地敲打著我們的車窗,如餓狼一樣怒吼的狂風令人心驚。我抱著厚厚的毯子蜷縮在馬車的角落里。靜靜地坐著什么都不想,看著對面總是盯著書看我的人我唯有嘆氣才能讓自己不那么好奇。到底是快過年了,路上幾乎已經沒什么車馬路人了。可能趕車的師傅也已經冷得夠嗆,所以馬車一路疾馳著,真是應了那個成語,歸心似箭。
這一路上再沒有發生什么事情。每天都是在趕路,然后偶爾累得不行的時候我們會在途中的小鎮上整裝休息,然后備好足夠的干糧和水我們繼續上路。而吳賽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書本中度過。而我也知道原來出門的時候讓我吃驚的那一大箱書他已經翻閱得差不多了。這點我又有點崇拜他。最后的最后,就是他那少得可憐的休息的時間是和我聊天的。
我們一開始倒也沒聊什么,差不多就是各自的人生,生活。從小時候的一點一滴的小事說起,然后無聊的時候會回憶幾件好笑的事情說一說。有一次我看到了吳賽也和我一樣捧腹大笑毫無形象。在這次開始,我們的關系更融洽了。而他也變得更隨和了,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已經把我當朋友了。我讓他給我講他的故事,可是他卻不愿意,總是推脫以后如果有機會了再告訴我。而我也無言以對只有淡淡地笑著,以后,我們,會有以后嗎?沒有吧。
后來大概是他于心不忍我暗自神傷,于是就開始講他在軍營之中的故事。還有他在皇宮里的見聞。他說他當年年少輕狂的時候是怎樣的,也說了自己年少無知時候做過的什么傻事,總之,這次我們是幾乎講了一路。
再后來,他大概是已經把所有書都看完了吧。再臨近家的那幾天,他不看書了。他會笑著聽我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說些我愿意說的話。至于我愿意說什么。自然想到哪兒便說到哪兒了。也是這幾天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曾經我從未認為自己是個如此健談的人,可是現在我已經覺得我完全不像我了。直到后來我想了許久,悟了許久,最終才知道,這個令我情不自禁變得不像我的人竟然是他,吳賽。這個結果讓人哭笑不得。
該喜還是該憂?我說不好什么想法。但是卻一直矛盾著。我喜歡他,這個已經無疑,可是我究竟是為什么喜歡他?是喜歡他的人還是習慣了有人這樣陪伴我?后來我又為自己感到可悲。我這是怎么了?以前一直看到別人,聽到別人的故事會嗤之以鼻,會不明白一個女子為了男人而痛不欲生,這是何等的可笑幼稚,是怎樣的可憐無知。而現在我卻覺得自己也逐漸將要變成我曾經不解的那類女子了。我好像懂了,好像有些明白了。女子,一旦動了情,便情難自已,不知所以了。
以前看到小書中情意綿綿的男男女女們為愛癡狂,甚至喪命的情節總覺得是寫書之人小題大做,過于矯情了。但現在,算是解了其中味了。看著吳賽,有的時候我們會很默契地相視一笑,但更多的時候他看我,我便躲開了他的目光。因為不敢吧,因為知道希望渺茫,所以在現在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就阻止內心的浮動吧,就這樣可以淡淡地想著,不用顧忌現實的許多無奈。我相信時間可以洗刷一切,哪怕曾經再怎么刻骨銘心,最后也終究會歸于平靜。
在一路顛簸之中,我們終于看到了湖南的界碑。人的心真是好奇怪,明明只差不了幾步,但過了界碑心里就好像有底了,有了歸屬感。我呵呵笑著看著吳賽,我興奮地向他訴說我知道的關于我的家鄉的一切。從大到小,從古到今,從好到壞,當然,最多的還是想告訴他現在走過的路我已經走了多少遍,是什么時候又與誰互相做伴走過的。一路上一直這樣。又過了一兩個時辰,我們到了街中心。我更激動地拉著他的胳膊,我恍如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一樣,事實是我也的確這么做了。
“你看到那件點心鋪了嗎?我告訴你哦,這家老板可好了。我和我娘以前經常來的。不過現在很少去了。對了,還有那家布店,我和奶奶還有姑姑們都在這里做過衣服,很漂亮的呢。對了,還有那里那里……”我歡呼雀躍著,而吳賽一直都是微笑著看著我。偶爾他會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兩眼,偶爾也會問上幾句感興趣的。總之,這個時候我又忘記了之前自己暗下的決心。
有的時候我也對自己的態度感到不知所措。很多時候明明是不想的,可是腦海里就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著,想象著,偶爾也會幻想著所有與他有關的事情。但最后,除了一陣甜蜜的傻笑之外,冷靜下來就是一陣憂愁了。
順著街上的路我們一直走著,大概又是一炷香的時候我看到了腦海中那熟悉的房舍。坐在馬車里我忽然好想哭,那親切的家里我似乎能看到母親在做洗菜。姑姑一定是在炒菜,而小姑父大概是在做修修補補的事情吧。比如說花園啊,房屋啊,都是他的活。還有小柔煙,她是在做什么呢?
吳賽看著我溫柔地笑著:“離兒,到了嗎?那我們就下車吧。”
我咬著嘴唇忍住眼眶的就要掉下的淚滴點點頭:“嗯。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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