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大家坐在一起說著話，說著過去，說著現(xiàn)在，說著未來。有許多的喜怒哀樂，有太多的無可奈何，還有很多說不清的愛恨情仇。但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大家都已經(jīng)又回歸到了許多年前的平靜生活。說不清好與壞，也不知道這十幾年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但經(jīng)歷了就是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曾經(jīng)豈是一句話就可磨滅的。父親每天像個孩子一樣圍著我噓寒問暖，對著母親，他就好像犯錯的孩子似的總想著彌補(bǔ)這些年所有的虧欠。

而至于允哥哥和禎哥哥，我倒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回事，在家里呆了好幾天也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還有那些嫂子們的去向，我也不知道。但終究心里是放心不下的，所以我打聽到了一個人，甄橋。雖然她現(xiàn)在身在皇宮，但我想這許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都是清楚的吧。

坐在院子里唯一的松樹下，和母親坐在鋪滿棉毯子的椅子上。母親看著我：“離兒，回來有幾天了吧。”我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剛剛算了算，已經(jīng)有五天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這么多年，說過來就過來了。離兒，麟兒走了有好多天了吧。這些天你想過了嗎？如果他回來那是自然好的，可是萬一，娘說的是萬一……畢竟世上的事兒說不準(zhǔn)。娘不能不想全了。”我點(diǎn)頭：“娘，沒事，您說就是了，我理解您的想法。”

莫夫人看著女兒點(diǎn)點(diǎn)頭：，她牽起坐在旁邊的女兒的手嘆著氣：“離兒，你今年十七歲了吧，娘問你，萬一麟兒一直都不回來，你想過沒有，你怎么辦？”

萬一？這個可能我知道是存在的，但是更多的時候我是不愿意這樣去想的，因為我相信麟，我相信既然他給了我希望，就一定會好好的回來的。可是如果萬一，萬一老天當(dāng)真如此殘忍，我該怎么辦？仰起頭，但眼眶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閉上眼睛放任淚水一直流落。直到最后墜入雪地里化為一粒冰沙。回顧著麟說過的每一句話，回憶著他對我的每一個眼神，回想著他曾擁抱著我的每一次的溫度。睜開眼睛望著那個方向我們手牽手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我們的甜言蜜語和歡聲笑語傳到了天地間每一個角落。或許我們沒有感天動地的愛情，或許我們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又或許我們沒有刻骨銘心的生死離別，可是，可是我們的記憶里，我們的生命里，我們的靈魂里早已刻下了彼此。縱使現(xiàn)在我不知道這個萬物都已化為冰雪的世界里，我的愛人你在哪兒。但是，我會一直守候在這里，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臟，還有我的生命，我早已經(jīng)把它們?nèi)唤o了你。我的愛人，你歸來之時便是我重獲新生之日。

“離兒……你怎么想的，你和娘說說。”莫夫人看著女兒陷入回憶心痛著不忍心再看下去。

望著母親我搖搖頭：“娘，我很好。我只是在想娘剛才問我的問題。現(xiàn)在我想到答案了。”望著年邁的母親我淡淡地笑著：“娘，女兒想問您，您這一輩子后悔嗎？”

“后悔什么？”母親假裝不解。

“后悔嫁給我爹，后悔生下了我，后悔搬遷京城，又后悔我們回到了家鄉(xiāng)？這一切，您都曾后悔過嗎？哪怕是一絲……”

母親伸手把我攔住了，窩在母親的懷里，即使現(xiàn)在的天氣讓人渾身徹骨冰涼，但心卻是暖的。母親伸手來回?fù)崦业念^發(fā)，伊淡淡地笑著：“傻孩子，娘后悔什么？你是娘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娘可以失去所有，但不能沒有你。離兒，你知道嗎？一個女人在做了母親之后又會有很多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因為你的降生，我覺得生活美好許多，也有很多快樂。雖然你這個調(diào)皮的丫頭也會讓人生氣，但作為母親，這也是一種幸福。”

“娘，那您后悔嫁給爹嗎？我是說如果可以后悔的話，你會嗎？你愿意回到從前嗎？”

“后悔？呵呵，如果可以后悔，那哪兒還有你！”

我笑著：“娘，不是。我想問您，就單純的您和我爹，您后悔過嗎？這一生您后悔嗎？”

母親聽著我的話沉默了。她摟著我的動作也停止了。我望著伊的眼神，那眼神顯得很空洞也有著倔強(qiáng)。最后伊又恢復(fù)了平靜。母親看著不遠(yuǎn)處搖搖頭：“我不后悔。”

對于這個回答我不知道是滿意的還是意外的。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對于父親的背叛我是決不能原諒的。看著母親這么多年受的苦，我為父親感到羞愧。對于母親我雖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總歸是有怨恨的吧，怨和恨，其實(shí)也都是因為失去了愛而失望吧。

我的記憶深處，我知道父親母親恩愛有加，他們相互體恤關(guān)心，愛護(hù)了解。他們經(jīng)常在我面前眉目傳情。那時候我是幸福的。父親和母親一直都是有愛的。他們即使會有小矛盾小挫折，也都會互相支撐互相鼓勵互相包容。所以，父親和母親的相處方式一直都是我向往的。可是后來一切好像變了。這時候我不得不相信小書中寫的那些悲劇。感情是什么？看不到摸不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肯定它們的永恒。感情是神奇的，它們有時候堅硬如鐵，不管風(fēng)霜雨打還是電閃雷鳴，都絲毫摧殘不得分毫。而有時候又薄如蟬翼，只是現(xiàn)實(shí)的一點(diǎn)壓力便不復(fù)存在。金銀財寶，高官厚祿，美色佳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能成為引誘感情破碎的罪魁禍?zhǔn)住?/p>

而我的父親，我該譴責(zé)他沒有經(jīng)得起誘惑嗎？還是該理解他人性中七情六欲的放縱但不管怎樣他無疑都是令人失望的。他在自己的欲望之下放棄了他和母親的愛情，和我們的親情。他在走上仕途的那一瞬間，他便已經(jīng)放棄了他身上所有的至真至善。他不再是那個一身傲然，又溫文爾雅的男人了。他變了，變得陰險狡猾，變得圓滑世故，變成了只會逢場作戲的偽君子。這樣的人是我的父親。固然他有萬千不好，但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這究竟是現(xiàn)世的無可奈何，還是他自己的放縱所為？或許都有吧……

許久母親終于說話了。伊沒有我的憤憤不平，也沒有我的消極悲觀。伊只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個社會上所有人都變了。你變了，我變了，所有人都變了，自然，你爹也只是一個凡人，他也變了。這不奇怪，但是他變得太多了，讓我沒想到而已。我以為他可以把持得住，可是我想得簡單了。我以為他會回頭，可是他直到撞了南墻，頭破血流了，也沒有悔悟。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他依舊沒有醒悟，他只是大勢所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才不得不茍且偷生！離兒，不管后不后悔。你爹他現(xiàn)在都是這個樣子，而我們，也變不了了……這人生早已成定局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已成定局了。什么也無法改變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或許我該和伯母一起，離了這塵世，不看這些復(fù)雜多變的事物，興許會快活很多。”

“傻孩子，盡胡說！你有娘陪著，娘也只有你。你要是也當(dāng)了姑子，娘就活不了了……”

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感嘆之言竟嚇得母親有此擔(dān)憂。我連忙呵呵笑著搖搖頭：“娘，我剛剛只是胡說罷了，作不得真！再說了，我還要等著麟回來呢，我怎么會那樣想……”

“那可說好了，下次再不敢說這些話了！”

我點(diǎn)頭：“娘放心，下次不會了。”望著天邊的霧霾，深深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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