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府一日之間遭逢大變,宮友長整個人萎靡不振,雖有君長風相助,木子寓總也放心不下,所以即便擔心豐尚文還是留了下來。
待豐尚文回過勁兒來,文三給豐尚文煮了壺酒暖身子,問道“少爺,怎么了?”
豐尚文說“起初我以為我明白秉承那一句別怪秋賢,她也是身在其位。我以為我真的明白,卻原來我根本不懂,只是在一個小小的宮府,白姐姐尚且不能獨善其身,明哲保身,最后落得個一尸兩命的下場,何況是在后宮中生存的賢妃!猶記得那日宴會上不過是幾分驚訝,幾絲回避就讓怡妃有機可乘,差點就擔上私會茍且的罪名,秋賢,賢妃,后宮中怎么可能再有秋賢”
“她們和少爺不同”文三知道豐尚文這一句話看似是在憐憫他人實際上更多的是想起了自己。
“知我者文三也”豐尚文慘然一笑,自己身上擔著豐家百十來口人的性命,擔著欺君之罪,自己明明清楚和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世上也不會有人真的理解和體諒……
“你說我這是何必呢?明明知道這世間不會有人真的明白自己的思想,卻還對這個世界心存幻想”豐尚文苦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最近在干什么”
“少爺所要求的,真的只是想有人體諒少爺的思想嗎?還是只想少爺心中唯一特別的那個人體諒少爺的堅持?”
若只是能體諒便可以,那么少爺,為什么不考慮考慮文三我呢?你的堅持,你的不肯讓步,這世間還有人比我更清楚和更體諒嗎?
“文三,不要再說了”豐尚文撇過頭去看著自己的指尖:只是那一天從指尖傳過來的溫暖,太過深刻,怎么也忘不了……
半個月后,門人稟告,說有人送來請柬,翼親王府舉辦壽宴,邀請豐尚文參加。翼郡王王?豐尚文從不認識什么翼郡王,而且總所周知他從不與任何官員往來親密,也從不參加任何官員皇親貴族的宴會邀請,是以幾次邀請之后,再無人往豐府遞請柬。豐尚文十分奇怪,打開請柬里面署名里寫著:yours李菁。這小丫頭,還懂得用這種方法表明自己的身份,豐尚文心中暗笑,好吧,既然是你小菁的邀請,怎么能不去呢?豐尚文笑了笑,告訴送信來的人一定準時到。
是夜,燈火輝煌,雖然當今皇帝力主節儉,但是翼親王一向的太后寵愛,所以府邸也甚為豪華。
“看來會有不少好吃的誒”豐尚文對文三說道。
文三鄙視的表情似乎在說“你就只知道吃!”豐尚文也不理會文三的鄙視,徑直往里面走。
好多熟悉的臉孔啊,左丞董玉剛、刑部尚書白聰、奉直大夫紀世民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高官之人。
“翼親王真是好大的面子啊”紀世民說道“連豐大人居然的能勞動大駕”
“哼!”一個國字臉的華袍男子從豐尚文身邊一臉鄙視的走過。
“他跟你有仇啊?”豐尚文莫名的問紀世民,紀世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豐尚文,笑道“大成名聲顯赫的恒親王,豐大人難道未曾耳聞?”
“我清楚地記得我不認識他”豐尚文老實的說道。
“大人最好是不認識”紀世民說道“恒親王是京都里有名的有仇必報,連皇上的面子都不給”說罷,紀世民便與其他人說笑去了,再不理豐尚文。
“文三,恒親王這么了不起嗎?”
“嗯”文三說“恒親王是前朝康姓血脈,其祖父率領百官投降,先帝便賜了他們世襲的爵位和丹書鐵卷,無論犯了何錯,均可免一死”
“這么牛”豐尚文想了想問道“文三,你記性好,我不認識他,對不對?”
文三無語“少爺,你人不認識他自己不清楚嗎?”
“不是因為前陣子發現某些我以為只見過一面的人,卻原來已經認識好久才搞的我這么沒信心嘛?”
“少爺,你沒信心的地方也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嘛!”豐尚文不滿,假裝糊涂,不愿將話題深入下去。
參加宴會,尤其是這種大宴最麻煩的就是一堆不認識的人,還要假裝很熟一個個的打招呼,唉,很累誒!
小菁是怎么搞得,怎么和翼郡王扯上關系了?
豐尚文不解的跟隨眾人坐下,不一會兒翼郡王在一群人的帶領下進來了,這一架勢真真是可以和皇帝的相比了!
豐尚文的對面就是恒親王,恒親王每一次看向豐尚文,眼中都帶著強烈的敵意,弄得豐尚文根本不敢和他對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著這個祖宗了?
不過這個翼郡王還真是囂張,不過是一個郡王,居然敢將一個親王放在下面,還列在其他大臣之后!
嘶嘶,一個奇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豐尚文回頭一看,原來是李菁,李菁輕聲說道“待會宴席結束,我再來找你,別走哦”豐尚文剛想說點什么,李菁一個轉身就不見了,豐尚文也只好作罷。
文三蹙眉不語,直覺間每回看見李菁就不會有好事發生。
一番歌舞之后,左丞董玉剛站起來,舉杯說道“今日是郡王的壽宴,下官精心備了一份禮物給郡王,相信郡王會喜歡”話雖是對翼郡王所說,可是眼角余光卻不斷的看向恒親王,同時,豐尚文還發現紀世民嘴角有一絲準備好了看好戲的笑容。
“文三”豐尚文剛不解的想問問怎么回事,文三說道“恒親王和翼郡王一向不和,左丞與翼郡王相近,自然也與恒親王不和”
“照你所說,這后面又會有一場無聊的戲了”在豐尚文眼里這種權利之間的博弈都是無聊的戲。
“左丞送的禮物自然價值不菲”
“這禮物是不是價值不菲,下官不知道,不過卻費了下官不少心思”左丞一拍手,一群歌姬圍繞下一個婀娜身姿的舞姬在一把折扇的遮擋下出來,一陣隨著音樂的曼妙表演后,一張清秀的臉突顯在眾人面前,誰也沒有想到這樣柔軟的身段,這樣美的舞蹈,居然是一個男人所跳。
“若蘭!”豐尚文幾乎叫出來,所幸文三按住了他的肩頭。
豐尚文跟隨紀世民看向恒親王,只見恒親王的臉色青白不分,再看向主位之上,翼郡王臉上的嘲笑更加明顯了,各種情由雖不甚明白,但看其他官員詫異的看向恒親王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得幾分。
“少爺,相傳曾經有人因為誣賴恒親王貪慕男子而被恒親王杖斃,自此之后再無人敢傳謠言,沒想到……”
是啊,沒想到,竟然是若蘭,居然是風尚閣的梅若蘭!
“左丞的這份禮物本王可看不懂了”翼郡王說道“難不成是因這位…?!笨瓤?,翼郡王不知是該說女子還是男子,只好帶過說道“這位長袖善舞,所以特別嗎?”
“這天下間,跳舞跳得好的女子數不勝數”刑部尚書白聰說道“可是這男子無不以經書禮儀為尊,能跳得這般精彩的的確實屬少見,左丞真是用心良苦——”
白聰本想拍拍左丞的馬屁,不想卻得罪了恒親王,恒親王一個眼神,白聰剩下的話便卡在了喉嚨。
“這可是孔敬府赫赫有名的勾欄院,風尚閣中有名的男寵,梅若蘭啊,伺候過不少達官顯貴,白大人莫不然沒聽說過”紀世民似笑非笑的看著恒親王說道。
看來這恒親王也不得明宮樂信任!豐尚文心中猜測,然后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官員,看似這恒親王的性子只怕與任何人皆不親善!
可憐舞已結束,梅若蘭只能低著頭站在中間任這幫人羞辱,而沒有任何辦法。
恒親王看了一眼梅若蘭,眼中憐惜,痛苦一覽無余,但只那么一剎那便換成了對不起和決然,恒親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他這里,恒親王威嚴的聲音說道“一場好端端的宴會竟然因一個舞姬壞了興致!”
一剎那,豐尚文清楚的看到梅若蘭抬頭時眼中深刻的傷,是傷心什么,豐尚文真的想問問,是傷心這個人,還是傷心現在的處境?同時豐尚文也清楚的知道,在大成,貪戀男色是丑聞,將受萬世鄙視和唾罵。
“親王此話差矣,若是朝中有人被此等狐媚所惑,敗壞朝綱,難道諸位大臣也要不聞不問”
看來左丞是鐵了心今晚揭恒親王的底了!
“既然如此,為了維護朝綱”翼郡王說完,轉而問梅若蘭“這位梅若蘭,只要你說出是誰,本王便饒了你穢亂朝綱的罪名”
“混賬!”恒親王怒吼“翼郡王你一無官職,二無司法裁量權,居然敢替皇上拿主意,怎么?是想取皇上而代之嗎?”
“想必翼郡王只是一時口快,并無此心”紀世民說道“這等賤民,何必勞師動眾到這個地步,不如亂棍打死算了”
話音剛落,恒親王額上青筋暴起,卻始終坐在原地,并未出一言阻止,梅若蘭直直的看著恒親王說道“大人所說極是,若蘭卑賤之軀怎能侍奉尊貴的各位,自然只有一死方能了斷一切,謝大人今日讓若蘭明白,成全若蘭”話雖是對紀世民所說,磕頭時卻對著恒親王。
“不識好歹的東西,來人……”
“敢問翼郡王”豐尚文突然出聲阻止“大成哪條律法明文規定官員不得與男子相好?”
這聲音?梅若蘭跟隨聲音看向一個燈光昏暗的角落,一則豐尚文所處位置本就不顯眼,二則梅若蘭心中所系只怕只有恒親王一人,自然看不到豐尚文。
“這還用說嗎,都知道這不行”刑部尚書白聰叫嚷道。
“那也就是說大成沒有這條律法了”豐尚文起身,面向翼郡王說道“那么翼郡王今日是想動用私刑?”
紀世民一語不發,安靜的看這場好戲,這場戲是越來越精彩了!
“豐大人如此維護這個賤人,難不成傳言中的相好便是豐大人你了?”左丞此言意在讓豐尚文知難而退。
“原來歷來剛正不阿的豐大人竟然是喜好男色之人?”紀世民嘲笑道。
一時間,所有的箭都指向了豐尚文,豐尚文呆立在原地,也沒了主意。
“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果是先帝親睞的豐大人的話,本王也只好算了”翼郡王冷笑,心中也是打定豐尚文此舉不過意在討好恒親王,不會賠上自己的前程,是以步步相逼。
豐尚文做到這個地步對梅若蘭而言已是不可多求,怎么能讓他白白擔上污名?梅若蘭剛想替豐尚文否認,只見豐尚文長松一口氣,燦然一笑“是啊,若是在一起的話,相比于女人,我還是更偏向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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