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兒子質疑

嚴成浩下了班就按岳倩茜給的地址過去接母親。思慎和思恬剛放學，走到小區門口遇到了她們母子三人。

思慎見到他，低低的叫了聲：“爸爸。”嚴成浩剛想和他說幾句話，思慎卻又轉頭問岳倩茜：“媽媽，晚上吃什么？我這會兒就有點餓了。”岳倩茜也察覺了他的冷淡，說：“炸醬面好不好？”思慎點著頭應道：“恩，好，好久沒吃了。”

嚴成浩正尷尬著，思恬則興高采烈的跑過去撲在嚴成浩的懷里，笑著說：“爸爸，我想你了。”嚴成浩抱起思恬也笑著說：“爸爸也想我的寶貝恬恬了，來，親爸爸一下。”

父女倆正親熱著，思恬卻一下子大哭了起來。嚴成浩不知道怎么了，忙哄著：“寶貝不哭不哭，爸爸的寶貝怎么了？誰惹爸爸的寶貝了，告訴爸爸。”

思恬拉著哭聲說：“張佳琪。她老說她爸爸很厲害，還說爸爸不喜歡我不要我了。嗚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嚴成浩哄著她說：“她胡說，爸爸怎么會不要我的寶貝呢？爸爸這不是來看寶貝了嗎？”

哪知思恬繼續哭：“上次爸爸說要來接我的，我就跟她說‘我爸爸很厲害，比你爸爸厲害多了’，后來爸爸沒有來，她就說我沒有爸爸。”

嚴成浩知道自己在孩子的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便說：“爸爸上次太忙了，忘了去接你，以后爸爸一定記得，好不好？”

思恬哽咽著說：“那爸爸明天會不會來接我？”

嚴成浩答應著：“一定會去接我的寶貝。”

“爸爸每天都來接我好不好？”思恬得寸進尺。

“好。爸爸答應寶貝，每天都來接。”嚴成浩點點頭。

“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思恬露出了笑臉。

進了家，婆婆正坐在沙發上整理孫子孫女的衣服。聽到開門聲，抬起頭看見孩子們，和藹的說：“都回來了？今天過得怎么樣啊？”思慎不做聲，思恬大聲說：“奶奶，你看爸爸回來了。”語氣里透著興奮。

嚴成浩走上前叫了一聲：“媽。”

老太太沒搭理，抱起衣服進了臥室。思慎也拿起書包進了書房。留下嚴成浩、岳倩茜和思恬在客廳。岳倩茜從嚴成浩手里接過思恬說：“恬恬，跟媽媽去洗洗手。”嚴成浩跟進了臥室。

房間不大，放了一張床、一只大衣柜，地上鋪著一張地毯，一只塑料的整理箱里裝滿了孩子們的玩具，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茶幾，上面放著一摞書，好像是思恬的故事書之類的。母親打開柜子，仔細的將衣服放進各自的格子里。

“媽，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跟我回家，好不好？”嚴成浩輕聲哀求道。

“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就呆在這兒，哪兒也不去。”母親倔強的說。

“媽，我和小茜已經離婚了，你住這兒不合適。我們回家，好不好？”嚴成浩小聲的勸著，怕孩子們聽到。

母親瞪著他，說：“那個不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老伴兒嗎，有我的孫子孫女嗎？這里才是我的家，我要在這里和我的孫子和孫女在一起，小茜也答應讓我住這里了。你自己回去吧，你和那個女人一起過吧，你們的孩子不要帶來給我看了，我只有思慎、思恬兩個孫子。”

嚴成浩說不出口，那個孩子已經沒有了。他只是怔怔的看著母親，他到底犯了多大的罪，連親生母親都不要他了。

母親坐在床上，他拉著她的手，跪在她的膝下說：“媽，我錯了，請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一定改，好不好？您相信我，我是您的兒子啊，難道您就這么狠心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嗎？”

母親緩緩地轉過頭，伸手擦干他臉上的淚說：“兒啊，你也是媽的心頭肉啊，你讓媽怎么忍心看著你難過呢？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什么樣子了？好端端的一個家，被你弄得成什么了？不是媽不跟你回去，只是那個家空蕩蕩的，媽心里也空蕩蕩的，害怕啊。”老太太嘆了口氣，又說，“你爸走了，你也大了，我呆在那兒實在是等死，我想著活一天能和我孫子們在一天就行了，兩個孩子是我唯一的盼頭了。”

嚴成浩聽了母親的這番話，忍不住嗚咽道：“媽，兒子知錯了，你給兒子一個機會，兒子一定把小茜和思慎、思恬給你帶回來好不好？”嚴成浩想就算為了母親先答應她吧。

母親也老淚縱橫的說：“兒啊，你知道錯，媽心里就知足了。小茜多好啊，你回頭再求她，讓她原諒你，成個家不容易啊，以后別再干那些荒唐事兒了。”

嚴成浩扶著母親從臥室出來，岳倩茜已經把菜都端到桌子上了，忙著在廚房下面，思慎洗了手去廚房幫忙端碗。岳倩茜和思慎兩個人把面都端出來，見他們母子倆出來，忙讓道：“媽，飯好了，先吃飯吧。”

婆婆答應兒子要回去，正不知怎么說那，嚴成浩在一旁說：“我們這就回去了。”

岳倩茜愣了一愣，說：“那就吃完飯了再走吧。”思慎也說：“奶奶，您就吃完了再走吧。”思恬早過去拉住奶奶的手往餐桌邊拽，又去拉嚴成浩的手，也給他拉來坐下。

一家人除了思恬都安安靜靜的吃著飯，思恬要這個要那個的，岳倩茜邊吃邊幫她夾菜。

吃完飯，母子倆起身告辭了。岳倩茜不便多留，只是說：“媽，有空就來啊。”婆婆答應著。

思慎也跟奶奶和爸爸道了別，只是態度還是很冷淡。奶奶見他這樣，就說：“思慎，記得周末來看奶奶啊。”思慎點點頭。老太太輕輕地在他頭上撫摸了一下，無奈的嘆了口氣。

等嚴成浩打開門的時候，思恬似乎才明白，跑過來堵在門口大聲說：“我不要爸爸走，我不要奶奶走。”

嚴成浩不知怎么勸她，岳倩茜過來拉住她說：“爸爸和奶奶有事情要辦，思恬乖乖聽話。”

不料思恬卻掙脫了她，抱住嚴成浩說：“我不，我就要爸爸陪著我，我不要爸爸走，爸爸不走好不好？爸爸陪我玩好不好？”聲音里充滿了期待。

嚴成浩抱起思恬說：“思恬乖，爸爸今天真的有事，明天再來看思恬，陪思恬玩，好不好？”

思恬哭了起來，說：“爸爸騙人，爸爸走了就不來了。嗚嗚嗚……，……，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嚴成浩只好哄她：“爸爸明天一定來，這次肯定不會再騙思恬寶貝了，咱們拉鉤鉤，好不好？”說著將思恬放下來。

岳倩茜連忙拉住思恬，哪知思恬并不聽話，又抱住嚴成浩的腿，哭著說：“我今晚就要爸爸陪著我睡覺，我不要爸爸走。”

嚴成浩想要邁步，卻抬不起腿，又不知怎么勸她。思恬只一味的哭，岳倩茜也使勁把她往自己這邊拉。

旁邊一直站著的思慎見父母這樣對妹妹，終于忍不住了，走過去，大聲地說：“思恬，不要再哭了，爸爸早就不要我們了，以后不許哭，聽見沒有？”

大家都愣了，思恬雖說在學校同學們這么說她，她知道那是他們在騙她，不曾想自己的哥哥也這么說，還有爸爸剛才不是一直不要她的嗎？一下子給這些話嚇蒙了，止住了哭。

岳倩茜清醒過來，在兒子的肩膀上拉了一把，說：“小孩子知道什么，別胡說。”

思慎看著大人們，毫不畏懼的說：“我沒有胡說，是真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還讓那個女人給他生了孩子。爸爸不要媽媽、我和思恬了，就把我們從家里趕了出來。”

岳倩茜吃驚的問：“你從哪兒聽來的？”

思慎說：“我偷偷聽見了爺爺和奶奶說的話。你們大人們以為我們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哼，其實我什么都知道。”

岳倩茜沒想到才八歲的兒子什么都知道了，她還以為自己瞞的很好，關于這件事孩子們沒有受到多大影響，沒想到倒是兒子瞞了自己這么久。

嚴成浩的臉上陣陣灼熱，似是投進了高溫的炭爐里。頭上如五雷轟頂一般，大腦一片混沌，不知道如何面對兒子的質問和女兒的驚疑。他在孩子們的面前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為人父的尊嚴，他羞愧到了萬分，惶恐的度過每一分每一秒，似乎是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