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有時真想扒開天心的小腦袋看一看，那里面到底裝了些什么。

明明剛剛一直在說的都是天心的事，怎么一會又轉到她這邊來了。

轉念一想，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如果再就剛才的事追問下去，蝴蝶都不敢保證她會不會說露嘴，想通之后孰重孰輕她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可山前幾天跟我說……想跟我成親。”

“真的嗎？”

這種事本來是不想跟天心說的，但蝴蝶知道此刻也只有這件事才能分散天心的注意力了。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正確的，天心果然對這件事情特別感興趣。

“嗯，昨天他又來問我了。”

“那你怎么說。”

那張過于熱情的臉讓蝴蝶覺得很不好意思，如果她還有肉身的話，說不定小臉早就通紅了。可是現在的她只是一縷孤魂，沒血沒肉，卻還是感覺心里有股熱氣沖到了臉上。

“我拒絕了。”

“為什么呀？”

天心的聲音激動異常，好像被拒絕的人是她一樣。蝴蝶有些好笑的回道：“沒有為什么呀，只是不想再受感情的苦了。現在的我跟誰在一起，對他都是不公平的。”

“可山將軍不會在意這些的，不然也不會跟你提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想再拖累他了。”

“你呀……有時看起來好像很好說話一樣，其實是個牛脾氣。”

本是天心隨口的一句話，蝴蝶的心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梨花樹下，一名青衣男子面帶笑容的用手指輕彈了下少女的俏鼻。

“你呀，別看你平時好像很好說話一樣，其實骨子里是個牛脾氣。”

話間動作嫻熟的為她拭去沾在頭發上的花瓣。兩人四目相對，情意綿綿。四周的花瓣也像為他們祝福一樣，翩然起舞。吹亂了男子青色衣角，吹亂了少女如黑緞的秀發，也吹亂了兩顆情竇初開的心。

“蝴蝶，你怎么流淚了？”

天心的驚呼聲把蝴蝶從回憶中拖了出來，她慌亂的用白色衣袖拭去眼淚。

“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一言點醒夢中人，天心頓時茅塞頓開。

“蝴蝶，你不答應可山將軍，不是怕拖累他，只是因為你還沒有放下過去，對嗎？”

“你說什么了，我怎么可能還沒放下。”

對于蝴蝶的嘴硬天心早有心理準備，隨后她自信滿滿的說：“那我們來做個實驗好了。”

“什么實驗？”

“我來出個題目，你不準思考最快的速度回答，怎么樣，你敢嗎？”

蝴蝶想了半天，最后在天心挑釁的目光下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你說。”

“你跟他是怎么相識的？”

聽完天心的題目后蝴蝶立刻閉上了眼睛，本能的照著腦海中的記憶敘述。

“我家屋后有好大一片梨樹林，他家屋后也有好大一片梨樹林。我家住梨樹林的西邊，他家剛好住在梨樹林的東邊。那年我才五歲，被屋后梨花盛開的景色所吸引，不自覺就走到了梨花深處，在那里我碰到了大我三歲的他。原來他跟我一樣，自小酷愛梨花。天色很晚了大人都還沒有找到我們，我害怕極了，他用小小的身子把我護在懷中，突然我就不害怕了。他問我叫什么，我說叫蝴蝶，他說名字很美，還問我這個名字有什么緣故嗎？我就撩起衣袖，借著月光讓他看清了手臂上的蝴蝶胎記。沒想到他也把衣袖挽起，手臂跟我的擺在一塊。他笑著說，這就叫蝴蝶雙飛。后來我們兩人就靠在一起睡著了，深夜各自的家人找到了我們，我們就跟著各自的家人離開了。第二年梨花依舊盛開，我又走到了梨花深處。他盤腿而坐，看到我后笑容燦爛。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可讓我好等呀，足足等了一年了。自那以后梨花深處就成了我倆獨處的地方。”

敘述完畢，蝴蝶睜開了眼睛，剛好對上天心了然于胸的美眸。

“你還說你放下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每個細節你都記得那么清楚。我猜，剛剛你在回憶之時，連他的每個細小動作、表情，你都記得清清楚楚吧？這還叫放下了嗎？”

根本不用天心明講，剛剛蝴蝶回憶完后突然間什么都明白了。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到頭來卻還是騙不了自己。

“原來，他不只在我的心里，而是深入到了骨髓。本以為一死可以了之，想不到卻還是不能忘懷。”

那雙純凈如水的眸子卸下了所有偽裝，眸子里的痛楚讓天心的心也跟著泛疼。

“雖然我失憶了，但隱隱約約還記得一句話：愛情就是含笑飲毒酒。不知為何，想起這句話我的心就很酸……很酸……我想，天底下所有的感情都必將要經過一翻痛心切骨，不然也就不會讓人這么痛亦留戀了。從我醒來，對感情我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一無所知。但跟你相處的這些日子，尤其是今天，突然之間我就好像懂了。如果明白之后會讓我像你一樣痛苦，那么我也寧可選擇這條路。”

天心的話讓蝴蝶有些不懂了。

“為什么？”

“現在的我雖然沒有什么煩心痛苦的事，但是我總是覺得心里空蕩蕩的。而你雖然痛苦，但是看你剛剛回憶的時候，表情甜蜜，言語深情。這就是你比我幸福的地方，因為你至少還有屬于你跟他美好的回憶呀，但是我卻什么也沒有。”

天心突然拉過蝴蝶的手把她放在胸口。

“這里面是空的，像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空洞。我往里放再多的東西最后都沒有蹤影。所有我跟自己說，算了吧，即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這樣下去吧……如果你還覺得痛苦你就想想我吧，這樣也許就不那么痛了。”

“我還以為是誰了，原來是我們偉大的王后跟可山將軍家的管家呀。常聽人說這里經常有兩個鬼鬼崇崇的人影出現，本來今天我想來抓賊的，沒想到卻是你們兩個。”

白霧中的女子隨后越走越近，人影越發清晰。一身嫩黃色的衣裳襯得她粉腮更加紅潤嬌艷。眉間用彩砂輕繪牡丹花形，絕美的臉寵更顯嫵媚。腳上一雙黑色錦靴，周邊用深色貂毛裝飾，既尊貴又不失可愛。頭上更是別出心裁的全部盤起，唯獨右肩上留有一縷青絲。發旁用一朵粉色珠花相配，整個人似九天玄女下凡，讓人不敢正視。

反觀天心、蝴蝶二人，天心由于平時隨意慣了，衣裳都以清淡舒適為主。除非有什么重大的節日，平日都是不施胭脂。蝴蝶更是常年一身白衣，臉上蒼白的接近透明。雖然五官也屬絕色，但跟來人一比卻有天壤之別。

“傳言，可山家的管家姿色不凡，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女子出言句句不留情面，打量二人的眼神甚是不懷好意。天心習慣性的把蝴蝶護在身后，出言警告。

“千云，你今天來是想找茬的嗎？麻煩你對我朋友說話客氣點。”

“客氣？你們也配。”

“你……”天心被氣得無言以對，蝴蝶離開天心的保護站到千云對面。兩人四目相視，蝴蝶的眸子突然變得不再純凈，像來自地獄的使者，陰森恐怖，泛著寒光。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吐出來的字呵氣成冰。

“說完了嗎？說完了請離開。”

別說是千云了，就連跟她呆在一塊那么久的天心也被蝴蝶的眼神給嚇呆了。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瞬間給人如此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前一刻，純凈的似天使。后一刻，卻兇狠的像個魔鬼。千云雖然平時任性刁蠻，卻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同樣被蝴蝶的氣勢嚇得失去言語，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告……告訴你，今天……今天我不是……不是怕你，只是……我還有事……所以先……先走了。”

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千云才忍住想要逃走的沖動。玉袖底下的纖指早就被她緊握成拳，襄進了肉里。好不容易才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千云趕忙轉身，骨子的里不服輸的倔強讓她強撐著身體，驕傲退場。

轉過頭來，蝴蝶的眸子又恢復一如往昔的純凈、清澈。如果不是剛剛的畫面太過震撼，天心都要以往剛剛只是她的錯覺了。

“蝴蝶，剛剛你……”

明白天心想知道什么，蝴蝶優雅的坐回秋千上，語氣像隨意閑聊一樣風輕如水。

“記得我跟你說過，在將軍沒有帶我回仙城之前，我做過很多的錯事。那些事是我一輩子也不愿回想的，但是如果你想知道剛剛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那么今天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