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再一次站到蝴蝶的面前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的事情了,在這之前她一直都只敢偷偷的躲在暗處觀望。
蝴蝶不管是臉上的笑容還是眼神偽裝的都很完美,天心差點就要以為那天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了。找了個離蝴蝶最近的位子坐下,天心手足無措的摸了摸頭上已經(jīng)全部長出的龍角。
“蝴蝶,這些天你還好嗎?”
天心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眼神也是東躲西藏就是不敢對上蝴蝶的眼睛。
“我還以為你以后一直就躲在樹后面,不會出來見我了?!?/p>
“你都知道?”
“鬼鬼崇崇的,還弄出那么大動靜,我怎么會不知道?!?/p>
以前吱吱喳喳、妙語連珠都不知道上哪去了,天心的朱唇動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想說什么就說吧,以前你不會這么支支吾吾的?!?/p>
天心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抬起頭對上蝴蝶純凈的美眸。
“蝴蝶,我們以后還是朋友嗎?”
“當然,為什么你要這么問?”
“我不知道,上次我阻止你對無憂動手,我以為你會怪我?!?/p>
“無憂?他說他叫無憂?”
“對呀,他叫無憂。”
那種強烈的恨意又再次浮上了蝴蝶的美目,但很快被她強制壓了下來。
“天心,你的龍角好像全部都長出來了?!?/p>
知道蝴蝶是在故意避免剛剛的話題,天心善良體貼的往下接口。
“對呀,再過不久就該脫落了?!?/p>
“你真的打算有了法力以后就去人間嗎?”
“是呀!”
“那你答應(yīng)我的事還算數(shù)嗎?”
“你是說去看你爹娘,還有你哥哥的事嗎?”
“嗯。”
“那他了?還要我去看嗎?”
“不用了,你只要幫我去看看我家人就可以了?!?/p>
蝴蝶那天的反應(yīng)讓天心以為,無憂就是她一直放在心里的那個人。后來想想又不太像,蝴蝶每次提起那個人都是眼神溫柔,滿臉幸福,可是見到無憂卻是噬骨的恨意,反差也太大了吧?
遠處駐足觀望的千云看到天心頭上的那兩只龍角后,怒火攻心。本來這樣做是想讓她痛苦的,沒想到現(xiàn)在的她卻是滿臉的春風(fēng)得意。
千云默念咒語快速移到天心面前,出口便是譏笑。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人不人妖不妖的,有什么好得意的?!?/p>
蝴蝶反應(yīng)過來后,停下秋千擋在天心前面出言捍衛(wèi)。
“你怎么還敢前來生事,小心你的措辭?!?/p>
那雙純凈眸子里的警告意味讓千云豁然開朗。
“哦……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瞞得很辛苦吧?”
“胡說什么了,住口?!?/p>
對蝴蝶的態(tài)度千云一反常態(tài)的寬容,她的目光在天心跟蝴蝶臉上來回巡視。
“可山家的管家,你說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話會怎么樣?”
“讓你住嘴,你聽到了嗎?”
蝴蝶想上前用手把千云的嘴給捂上,但她畢竟只是孤魂,哪里能跟妖族的千云相比,不一會兒就被甩到了一邊。
蝴蝶摔倒在地后衣裳凌亂,頭發(fā)也全部都散開了,漫天飛舞。整個身體因為重創(chuàng),半天無法動彈。
天心生氣的走到千云面前剛想開口時,就被一掌打飛了出去。頭先著的地,等她再抬起頭時,嚇得千云、蝴蝶二人呆若木雞,完全忘了如何言語。
天心額頭上的一只龍角已經(jīng)斷裂狼狽的躺在地上,斷裂的傷口血流如柱?;剡^神后,蝴蝶拼盡全力爬到天心身邊,用她那只蒼白的將近透明的手捂住傷口,但紅色的鮮血還是從她的指縫間狂奔而下。
天心的整張臉都被染成了紅色,找不到一塊干凈的膚色。
擎雄帶著可山、軍師趕到之時,眼前就是這樣的情形。千云站在一旁早就嚇得三魂不見了兩魂半。蝴蝶倒在地上已然暈厥,那只透明的手卻還是固執(zhí)的捂在天心的額頭上。
視線最后落在躺在地上的天心身上,擎雄覺得像有什么東西瞬間從他的身體抽離了。
敬雄整個人都傻住了,忘了該如何反應(yīng)。他就這么呆呆的站在一邊,觸目所及全是一片腥紅,漫天遮日的鮮紅席卷而來,壓得他半天喘不過氣。
他的手在衣袖下握的死緊,嘴唇毫無血色。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像來自深淵索命的吶喊:“是誰……是誰干的……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他……殺了他?!?/p>
那么強烈的、至之死地的恨意,把驚愣中的千云嚇得全身顫抖。此時的她完全沒有勇氣抬頭去看擎雄眼睛,怕自己會被他眼里的恨意千刀萬刮。
軍師看到千云的反應(yīng)后,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大王,現(xiàn)在先不要追究這些了,先救王后,不然……怕是來不及了?!?/p>
一言驚醒夢中人,擎雄快速的跑到天心面前把她攔腰抱起,轉(zhuǎn)身之際仍不忘說道:“今天的事,我一定不會就這么算了,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仙城,沒有什么事可以逃過我的法眼?!?/p>
話音剛落,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缮降哪抗庖踩慷挤旁谔稍诘厣希n白透明的蝴蝶身上。
“軍師,你女兒也太囂張跋扈了吧?今天的事,本將軍也不會就這么算了?!?/p>
抱起蝴蝶,可山也離開的不留一絲痕跡。軍師站在中間,一會看看這邊,一會看看那邊。
他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才一盞茶的功夫,仙城最有份量的兩個人就被他給得罪光了。再轉(zhuǎn)身看向千云,早已花容失色,哪還有半點平日驕縱跋扈的樣子。
將近一個時辰,天心額頭上的鮮血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擎雄坐在旁邊源源不斷的往天心身體里輸送法力,卻怎么也阻止不了她的傷情。
整張床都被染成了鮮紅色,看那傷口的架勢,好像要把天心全身的血液流干一樣。綠衣站在一旁擔(dān)心的不得了,她坐立不安的看著床上的天心,一刻也不敢放松。
“是我錯了嗎?我不該把你強行帶回來的,對嗎?”
用盡了所有的方法都沒有效果,擎雄心如死灰的坐在天心旁邊,臉上卻是異常平靜。
腦海里閃過的全是他跟天心相處的點點滴滴,那個把他從馴獸師手中救下來的女子,那個為他取名為辛巴的女子,那個跟他說心事教他堅強的女子,那個就算不舍卻依舊忍痛讓他離開的女子,那個深夜怕他受凍把他摟在懷中的女子,那個雖然怕他卻依舊關(guān)心他的女子,那個俏皮的問他是不是愛上自己的女子,如今卻像玻璃娃娃一樣,了無生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楚,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慢慢的將他凌遲處死。
“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嗎?可是也該是我呀……為何要這么對你,你又有什么錯了?!?/p>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擎雄側(cè)臉劃落,綠衣看到后心里也跟著泛疼。那么高傲堅強的一個人,如今也被折磨的悲痛欲絕,教她看了怎么能不心疼?
“你醒醒好不好,如果一定要用鮮血才能洗清罪孽,那么就用我的吧!即使全部都流干,我也毫無怨言,放了天心……她是無辜的?!?/p>
以前擎雄一直覺得自己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這天地之間,他可以傲視萬物??扇缃袼麉s連自己深愛的女子都救不了,那種無力感深深侵入了擎雄的每根神經(jīng),讓他痛苦絕望、悔恨不已。
寬大的手掌早已被嵌進肉里的指甲弄得的血肉模糊,乳白色的血液跟天心鮮紅的血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擎雄突然有種錯覺,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隨著天心流失的鮮血,正在一點一滴慢慢的消失。
“如果你不在了,那么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又有什么意思了。你放心,不管是在天上,還是地下,我都會陪著你的?!?/p>
像是最后的道別,擎雄臉上浮現(xiàn)出去釋然的笑容。又像參透禪機的高僧,笑的那么風(fēng)輕云淡、與世無爭。更像是一位得到解脫的罪人,笑的那么欣慰,滿足。
“大王,你看……你快看呀……”
綠衣的驚叫聲把擎雄那些正在流失的靈魂全部都喚了回來,漆黑深遂的眸子焦聚越來越小,最后凝結(jié)成一個點,那個點像生命之光一樣,閃亮動人。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那些鮮紅的血液突然停止了奔流,傷口處冒出一點點乳白色的液體。隨后又被全部吸了回去,傷口處開始閃閃發(fā)光,最后竟奇跡般的自動愈合了。這一切發(fā)生的那么措手不及,令人不敢相信。
“綠衣,我沒有做夢,對不對……天心沒事了,沒事了……”
“是的,大王,王后沒事了,真的沒事了?!?/p>
這一刻擎雄終于明白了天心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原來從天堂到地獄,最快的速度,真的只要一眨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