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知道天磊總有一天會來找她的,只是沒想到日思夜想等來的卻只有一句質問。
不帶一絲感情的質問。
“為什么要對銀裳下毒?”
天磊一身金黃色的袍子站在飛舞面前,迷離的眼神里早已沒有以往的深情。飛舞用力的抓緊手中的杯子,臉上冰冷的不帶一絲表情。
“我跟你說過的,我是不可能放過她的。”
“你知道你把銀裳害成什么樣子了嗎?那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到現在都還沒消退,隔一斷時間就奇癢無比,這大半年來,她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飛舞用力的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杯子立馬變的四分五裂。瞇著細小狹長的眼睛對上天磊埋怨的眼神,飛舞心里怒氣沖天,自然語氣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知道她把小雪害成什么樣子了嗎?現在的小雪被妖族封去了記憶,把她也變成了妖族,你說銀裳是不是該死了?”
“小舞……”
天磊無奈的盯著飛舞,剛想上前卻被飛舞用眼神制止了。
“不要過來。”
天磊從來沒想過他跟飛舞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以往那個老喜歡溺在自己懷中撒嬌的女子,如今正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的盯著他。
“小舞,我們非得這樣嗎?”
衣袖一甩,飛舞快步的退到窗邊。這么多年來飛舞一直活在以天磊為中心的世界里。為了他,她可以出生入死。為了他,她也可以忍氣吞聲。
可現在她卻不想再為了他,而忘了小雪的痛苦,去原諒一個把小雪害的生不如死的人。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來到銀月國的這些年,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在我們那個時代,我熱愛冒險,喜歡刺激。可是我從來不敢去想,有一天我的雙手會沾滿血腥。還記得第一次我殺人的場景嗎?那個人是你賜給我的,為的只是讓我除去不忍之心。當我的刀刺進他胸膛的一剎那,仿佛聽到了一聲綢緞撕裂的聲音,他的身子在我眼前倒下,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眼光還是死死的與我糾纏。我盯著滿手的鮮紅,嚇的三天不敢合眼。”
飛舞轉過頭看了一眼天磊,接著又把頭轉向了窗外。
“到后來,殺人對我來說已經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工作了。你教我偽裝,教我謀劃,教我帝王權術,教我生存之道。你把原來的我徹底改造,變成你登上王位最有力的一顆棋子。當你的江山穩定后,你又開始教我愛情,現在的你不再需要別人的輔佐了,所以你又開始懷念當年初遇時的那個我,所以你又希望我變回以前那個單純的我,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低眉輕訴,飛舞心里那些死死壓抑的不甘全部傾巢而出。原來這些年美好的表面下,竟是這般的慘不忍睹。
飛舞再次轉頭對上天磊的眼睛,從那雙桃花眼里,飛舞再也找不到一絲讓她熟悉的感覺。
“小舞……”
天磊幾不可聞的低喚一聲,對飛舞的說辭他擠不出一句反駁。原來這些年飛舞心中壓抑了這么多的苦楚,而他竟一無所知。
“小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中,我竟給你帶來了這么多的痛苦。”
“是呀……這怎么能怪你了?生來你就是天之嬌子,你不必去理會任何一個人的感受。所有人在你眼中只分兩種,一種是可用,一種是無用。而我又是何其有幸,在你見到我的第一眼,便認定我是助你登上國主位之人。以前我很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可如今你的認可,為何讓我覺得如此的悲哀?”
飛舞瞇起雙眼嫣然一笑,竟是這般的凄涼絕美。天磊站在原地看呆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飛舞還有這么動人心魄的一面。
也是這一笑讓天磊更加認清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飛舞傷的如此之深。
“難道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小舞,這么多年的感情,難道就不值得你留戀了嗎?”
飛舞的目光依舊與天磊緊緊的糾纏在一起,即使他曾傷她如此之深,飛舞卻還是不恨他。
“是呀,那么多年的感情。天磊,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以為兩個人只要相愛,那么什么力量都不可能把她們分開。可是現在我卻明白了,什么叫做相愛容易相守難。很多東西我不去想的時候可以當做什么也沒發生,只是一但把它拿出來了,再想要我收回去,真的很難。”
輕輕的嘆了口氣飛舞接著說:“天磊,現在小雪生死不明,我的精力也全部都放在了營救小雪的這件事情上,其它的事,以后再說吧!至于銀裳,我不會給她解藥的,小雪一天不回來,她就必須為自己做的事情受到懲罰。”
以天磊對飛舞的了解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完全沒有了轉圜的余地。
“也罷,銀裳那丫頭也該受點教訓了。”
天磊還想再說什么,飛舞卻已經把頭轉身了窗外。天磊剛想出口的話就這樣卡在了喉嚨里,隨后硬是被他給咽了回去。
十五月圓之夜過后天亞又一個人返回了幻境園,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天亞開始喜歡上了無人打擾的清境。也許只有在這個地方他才能靜下心來幻想,幻想著這里還有一個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天心。
清修累了,旁邊的女子伸手遞過一帕方巾,對著他笑的陽光燦爛。待看清楚時,空氣中哪還有半點她的影像。
睡覺時,旁邊一女子枕著他的手臂酣睡。剛一伸手想替她順直青絲,懷中再也感覺不到她的半絲溫度。
背手而立俯視腳下群山,女子臉色平靜的陪他眺望遠方。兩人雖然都沒有說話,卻依舊能夠心意相通。
“天亞,仙城的山峰真美呀!站在這萬峰頂上,是否能讓你找到君臨天下的感覺。”
“天心,你錯了,仙城雖美,卻不及你的一個笑容。君臨天下雖好,卻不及有你相伴左右。”
兩人聽到對方的心聲后相視而笑,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如果真的這么想要擁有,為何不去主動爭取了?”
及腰的銀絲在輕風的吹撫下左右晃動,白衣男子懸浮在天亞上方出聲打斷了他的幻想。
那張太過蒼白病態的俊顏此時帶著魅惑的笑容,額頭上的白色蓮紋增添了幾分不屬于男子的嫵媚。白衣男子出聲后,陪在天亞旁邊的影像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于白衣男子的出現天亞顯然一點也不歡迎,平日總是板著的那張俊臉也染上了幾絲怒氣。
“怎么又是你,你還真是陰魂不散了。”
“見到本座,就讓你這么不開心嗎?本座今天可是給你帶好消息來的。”
天亞撇了撇嘴,漫不經心的說;“什么好消息?”
白衣男子對于天亞的態度一點也不惱怒,紅如櫻桃的嘴唇時時掛著魅惑人心的笑意。
“本座幫你想到了一個得到天心的好辦法。”
“什么辦法?”
“天心沒有到仙城之前生活在宇國,她的本名叫做憶雪。你們妖族凡事修仙的成員都會有一場大劫難。也就是你們常說的,上天對你們的歷練。上個妖族的首領不知什么原因帶著妖族所有的子民跟仙界對抗,最后未分勝負卻把自己的原身給消滅了,以此保全了整個妖族不至于全族覆滅。可也因為妖族大膽的行為觸怒了仙界,所以他們便施法把妖族全部都封存了起來,以等待下一位大王的降臨。五百年之后,擎雄橫空出世了,但它也同樣要經歷生死磨難。在磨難中,它差點死在了一名訓獸師的手里。當時的憶雪貴為宇國的雪妃,在擎雄差點命喪之時,是憶雪救下了它。憶雪給它療傷,照顧它照顧的無微不至。也就是從那時起,擎雄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擎雄長大后,憶雪為了不讓他變成一頭毫無用處的寵物而把它放回了森林,當擎雄離開又跑回憶雪身邊后,在她手上咬了個淺淺的牙印。那是因為擎雄害怕自己進化成人形后會忘了他跟憶雪之間的事情,所以在她身上留了個印跡。在它離去轉頭之際悲痛的掉下了一滴眼淚,也正是這滴淚水,注定了他跟憶雪今后的這段戀情。”
天亞聽的很認真,但他還是不明白白衣男子跟他說這么多的用意。
“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了?”
白衣男子勾起紅唇邪魅一笑,隨后說道:“本座跟你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在人間,天心還有一個兩情相悅的男子。擎雄把天心帶回仙城后,一來怕她輕生,二來也是因為他的私心,所以封存了天心跟那名男子所有的記憶。如今那么男子,也就是宇軒的國主,在洛星跟其善兩名國師的輔佐下找到了鳳離。現在他們正打算趕來仙城營救雪妃了。”
天亞開始有點明白了,但他還是不確定的問:“你的意思是?”
“本座相信你也差不多猜到七八分了,你試想一下,如果宇國的國主闖入到仙城,擎雄肯定會出面迎戰的。到那時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天心了。擎雄可以封存天心的記憶,你也可以呀。到時再讓她再愛上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說呢?”
計策雖好,但天亞卻沒有白衣男子那么樂觀。
“就他們幾個小小的人類,怎么可能是大王的對手。到時只怕我還沒有出手,他們全都被大王給收拾了。”
“雖然他們身為法力最低的人類,但是他們現在手上有鳳離的血,還有另一樣致勝的法寶。”
“是什么?”
“紫檀珠,那是宇國很早以前一位高深的國師留下來的神物,當年上一位妖族的首領都曾被它所傷。”
聽白衣男子說完后天亞的心里開始亮起了一盞希望的燈,坐吃等死向來不是他天亞的作風,所以即使只有一絲希望他也要主動爭取。
事情想通后天亞慢慢的靜下心來,隨后讓他想到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到底是誰?幻境園不是普通的大仙可以進入的。而你不只進來了,在幻境園內還可以使用法力來去自由。”
白衣男子臉上魅惑的笑容依舊,一條彎如柳葉的眉毛輕輕挑起。
“哦,那你說本座是何人?”
“天神,這世間恐怕也只有天神可以恣意縱情于陰、陽、冥,妖,仙五界,而且不會受到任何束縛。”
“小小年紀眼力不錯呀!本座正是天神。”
對于天神妖族的成員向來都很敬畏,天亞即使再狂傲也不得不在天神面前低下了頭。
“敢問天神的稱謂。”
白衣男子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垂在胸前的銀絲,聽到天亞的尋問后,蒼白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蠱惑人心。
“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