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墨月錦正在書房中臨摹趙孟頫的字，春鳳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小姐，表少爺來了?！?/p>
“來了就來了，你這么匆匆忙忙的干什么？”這半月以來，尹卓楓往墨家跑得著實不少，月錦連頭也不抬一下，一筆一筆地寫完了全篇。
“好一篇《歸去來兮辭》，不過以表妹如今的心境，不是該寫些……《鳳求凰》什么的才好?！?/p>
月錦看著他怔了怔，笑笑，“你不是司馬相如，而那個她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卓文君了。”月錦放下筆，他今日是穿了長衫來的，不比那日的不羈，倒有些儒雅的氣息，“表哥對于書法還有研究?！?/p>
尹卓楓眼神一暗，“當然，我爹……他最喜趙孟頫的‘書畫本來同’的想法。”
墨月錦感覺得到他話語中的黯然，便不再說書法之事，“表哥定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嗎？”
“我向舅舅討了個機會帶你去人上居吃東西?！?/p>
“人上居？”
“徽州城內遠近聞名的酒樓，快走吧，晚了可沒位子了。”
月錦沒有功夫去揣測他的意思，披了披風隨他出去。
兩輛小轎車停在人上居門前，墨月錦他們的轎子只能停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她在外多年，自然認得那是德國產的奔馳，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的車，這徽州城內哪里需要轎車，不知從哪里來炫富的外地人。
飯館門外，一副紅綢掛在人上居門前。
紅綢上書“寂寞寒窗空守寡”
“這是何意？”
“人上居每日只有兩桌，店主會出兩個對子，對的上便招呼此位客人。”
還有如此附庸風雅的店家，“這對子簡單了些。”
“表妹，如果簡單表哥也不會請你來了，對上自然不難，只可惜店主說他每日寫兩幅解對放于內盒，二十個大洋買一次機會，要同其中的對子一模一樣，方可招待，否則這錢就打水漂了?！?/p>
對子千番解，店主這是讓人猜心。
“彷徨微徑徒徘徊?！彼麄兩砗笠坏滥新?，墨月錦回頭，有些吃驚，那是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身上的氣息有些冷然，眼神深邃似海，相貌是那種僅一眼便能讓人記憶深刻的人，他繞過他們，男人和自己的隨從上前。
嘴里吟詩，眼里卻是滿目的寒光，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小二，對不對呀?！币慌缘碾S從叫道，店小二拿出兩卷書看了看，“這位客人答對了其中一個，請進。”隨后將二十個大洋退還給了那人的隨從。
大步向前，墨月錦還是微微愣住。
尹卓楓笑道，“怎么，表妹迷上人家了。”
墨月錦瞪了他一眼，她只是覺這樣氣質的人出現在徽州城似乎并不尋常。
“怎么樣，有答案了嗎？”
墨月錦想想剛才那個男人的答案，“這店主是個女子嗎？”
“店主是個男人，只不過幾個月前喪偶，本來他一直消沉，連人上居也想關了，但是迫于當地的富商的壓力，他便繼續開下去，不過定下了這個規矩?！?/p>
“小二，我有答案了，‘梧桐朽枕枉相棲’?！?/p>
黑色西裝的男子已經上了樓，卻聽見樓下一個女人淡然清冷的聲音，不由得頓了腳步，而后又抬腳往上去了。
小二拆開另一封書函，而后恭敬說道“正解，請小姐和少爺上樓。”
尹卓楓快步追上，“你怎么知道答案的。”
“店家是個多情的人，他的答案都是在祭奠亡妻的，不過多半是運氣，和那位一樣是猜的。”
尹卓楓點了幾道招牌菜，“表哥請我過來，不是吃飯這么簡單吧?！?/p>
“就這幾天了，尹家會去提親的?！比松暇記]有各方眼線，談事情固然方便。
“提親，沒想到這么快，我以為姑姑會多等些時日?！?/p>
“如果你在尹家，你就該知道，娘是多么急著讓你進門，而后墨家在尹家的地位自然又不同了?！?/p>
“姑姑倒是將你視為親生一般。”
“如果不是我手上有尹家一半的生意，他們還會將我視如己出嗎?！?/p>
墨月錦知道他的苦處，半個月的相處下來，面前的人雖認不通透，卻也成了朋友。
“我知道你有苦衷，好，我墨月錦舍命陪君子了?！?/p>
尹卓楓將酒一飲而盡，說來奇怪，今日之酒居然如此無味。
……（我是一條分割線）……
那日回去后不久，父親理所當然向她提了姑姑他們來求親之事，墨月錦想了一會兒，最終是輕輕的一個好字從口中吐出。
從那日起，府里上上下下開始張羅墨月錦的婚事，她不知怎的，總覺得眼前所有人的嘴臉都明朗起來，往后這尹家再有什么好處給墨家，那便是理所當然了。
“小姐……小姐。”春鳳看著發呆的墨月錦叫道。
“怎么了？”
“小姐，這喜服您到底是要這鴛鴦水繡還是比翼齊飛？”
墨月錦晃了一眼，“有什么不一樣呢，就比翼齊飛吧?！?/p>
“小姐，夏燕不明白，您平日和表少爺有說有笑，看著感情不錯，可是對于這親事您又百般不上心。真不知道，您是想嫁給表少爺還是不想?！?/p>
“我不過是再想別的事情，喜服有這么重要嗎，如果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那便是粗衣麻布也是開心的?！?/p>
倒是春鳳在一旁搖頭，“嫁人不是都該是父母之命嗎，而且看起來小姐是喜歡表少爺的?！?/p>
喜歡，如果僅是喜歡，墨月錦倒覺得還是有點的，畢竟尹卓楓是個性情中人，同這樣的人打交道應該是痛快的。不過，此種喜歡，更像是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好了，幫我準備的畫筆備好了嗎？”
“當然，可是小姐，老爺不是說成親前最好不要再出去嗎？”
“成了親之后才是更加沒有自由。”一想到尹卓楓即將干的那件事情，她心里一陣寒顫，到底還是好奇的，什么女人居然讓他不顧一切。
換上格子襯衣和時下最流行的背帶褲，將頭發高高束起，戴上一頂帽子，墨月錦愣是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清秀的男子。
“怎么樣，春鳳夏燕，我是不是貌比潘安呀。”
“小姐，您可得早去早回?！?/p>
墨月錦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偷溜出去，尋找地方寫生，回來半個月，倒是畫了大半箱。
“知道了。”
說來也巧，今日去的地兒是徽州城外的一座月老祠，連著一條姻緣橋，是這徽州一景，上面套了很多連心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