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錦醒來已是晌午,鏡子里頭發被壓得有些凌亂,腦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喚了春鳳和夏燕,兩人竟抬著盆子和面膏進來。于是,拿過春鳳捏的手巾擦了擦臉,才微微覺得自己已然起了床。
看著屋外艷陽四照,心想著自己起晚了,“春鳳,夏燕。”
兩個丫頭聽得她叫人,便推門進來。
“什么時候了?”
“回小姐的話,已經快晌午了。”
“你們怎么不叫我,今日還要去姑姑家里,怕是失了禮儀了。”墨月錦有些著急,起身在衣柜里找了件衣服。
“可是小姐,尹家傳話來說生意上有些急事,尹老爺要出門一趟,等他回來,再行拜訪。”
聽得春鳳這樣說,月錦的心才算放下來,“抱歉,我剛才太急了。”
“不礙事的。”春鳳淡然一笑,月錦的脾性比起那些大家小姐,不知好了多少。總是對她們客客氣氣的,小時候就是那樣,如今倒是更甚了。聽說是留過洋,到底見識長一些。
如此一來,月錦就有時間慢慢梳洗打扮,挑了藕色的洋裝,墨家祖宅不單單是一幢建筑,還是這徽州城的一道風景,無論這徽州再富庶的人家修起來的大屋都及不上墨家祖宅的氣派。
這景色雖好,人卻少了很多,月錦依稀記得小時候宅子里人來人往的樣子,如今這般清冷。
“宅子里只剩你們幾個年輕人了嗎?”一時感嘆,便問了夏燕和春鳳。
“那可不是,搬去尹家,好處多得是,如今留在墨家的,都是些老人了。”
“燕子。”春鳳拉了夏燕一把。“也不見得,我們都是墨家的人,就算他們出外做工,爹娘也都在墨家啊。”
春鳳比夏燕心思細膩一些,看了月錦心情不佳,便換了一種說法。
“無礙,我想也知道如今墨家是怎樣的狀況,除了這宅院,還剩下什么,尹家在徽州如今的勢力,比之當初的墨家更甚。”
“小姐。”春鳳擔憂地望著她。
有一件事,月錦越發不明白,既然尹家家大勢大,又何須要她嫁過去,難道是姑姑一力所為,看那尹知翔和姑姑的相處方式,倒也不是言聽計從的人。
她本就是自由之人,不想想太多,卻難保這些想法在心里蔓延。又或是她想得太深了,連親之誼,自古都是這些大家的利器。
她的同校好友沈屏的姐姐沈瓊便是局勢所迫,應下婚事,想當年,誰不知道圣約翰的沈瓊經過不讓須眉,若為男子,必是英雄好漢。無奈女兒之身,只得以家族大業為首要。月錦離開圣約翰的時候,她的老師斯蒂文時常念叨沈瓊,說她們倆若能見面,必定意氣相投,如今就連遭遇也差不多,到底是命運弄人,還是命中注定。
“小姐,表少爺我們見過,人品相貌倒是極佳的,您也無需太過擔憂。”春鳳一言,讓月錦增添了好奇之心,這位表哥,是后來姑姑認下的,血緣關系是沒有的,所以她也沒見過。
“依你之見,他好在哪里?”
“嗯,墨家半數的生意都是在表少爺手里,姑老爺說他是做生意的人才呢,掌管家業都不成問題的。”
墨家半數的生意,如今還不是尹姓,只是奇怪的是,尹知翔居然不占為己有,是大義嗎,月錦倒是不這么覺得。
“小姐,起風了,這湖邊冷,回去吧。”春鳳拿披風給她披上。
月錦起身,“嗯,回吧。”
……(我是一條分割線)……
過了兩日,這日天朗氣清,尹家傳話過來,讓墨問生同月錦晚間過府一聚。
“小姐,你穿洋裝還是長衫。”夏燕將衣柜的們打開問墨月錦,墨月錦瞟了一眼,隨口兩個字“洋裝。”而后又想著洋裝去姑姑家怕失了禮節,“還是長衫吧。”洋裝,怕是再難穿上了吧!
墨月錦慶幸自己沒有趕新潮把頭發燙了,否則這個時候還得麻煩一陣,春鳳嫻熟地為她插上頭飾,月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是有些大家閨秀的風范的。
一襲水紅色長衫,映襯著臉頰上淡淡的胭脂,清塵脫俗;春鳳只為她在后面挽起一個蝴蝶髻,兩邊對稱地插著翡翠釵,未琢雕飾;靈動的眼睛故意壓下一絲絲陰霾,卻有一種傲立于世的朦朧感。
“小姐,你……真美。”夏燕由衷感嘆,春鳳連連點頭稱贊。這徽州城里,怕是難找出第二個這樣標致的人兒。
墨月錦微微一笑,“走吧,父親該等急了。”
“是。”
待墨月錦出來,墨問生已然坐上了轎子,洛叔親自為月錦拉開轎簾,眼里有些不舍,墨月錦朝著洛叔笑了笑,老者這才放下心來。洛叔是看著她長大的,而其中的原委這么些年洛叔也心知肚明,也許在墨家也只有洛叔一人會替她擔心。
嫁人,這兩個字終于還是她逃不開的命運。
“大哥。”父親下轎之后,月錦才下了轎,墨言君便迎了上來。
這新修的宅院到底不一樣,門臉都如此華貴,“姑姑。”墨言君上下打量她,眼中的笑意明顯。
“嘖嘖……好個標致的美人。”
“姑姑說笑了。”
“走,進屋說話。”
長輩們落座后話起了家常,月錦只是左右看看誰是尹家少爺其人,卻不見有同自己年歲相仿者。
“大少爺呢?”主位上的尹知翔開口,月錦下意識看了姑父一眼,他就像是看穿了自己一樣,管家上前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尹知翔臉色微變,而后又笑著開口,“這孩子,今天什么日子居然還去貨倉查貨,還不快去把少爺叫回來。”
“是,老爺。”管家正向外走,外面卻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月錦低著頭看著一個人影走近,只見深藍色的西裝褲上沾了很多灰塵,她還以為是這大少爺故意躲著不見,果真是去了倉庫之類的的地方。
“爹。”外衣并未扣好,里面的襯衫也是皺巴巴的,風塵仆仆。
月錦想這徽州的閨秀沒有如此正視男人的,她再看恐怕不妥,直教人笑話了去,將頭低了幾分。
“這就是月錦妹妹吧。”直到那雙皮鞋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直至站在她不遠處,月錦才起身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