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不顧眾人挽留出了杜家，大堂里歌舞升平，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誰也不管這夜上海灘上翻了個天，杜金瑤站在門口等著什么人，見他出來，急忙上前。“五哥，你看看我今日新做的旗袍好看嗎？”嬌滴滴的聲音，眼神閃閃地望著杜聿。

“好看。”杜聿卻連頭也不抬，糊弄過去。

“五哥你都沒有看，就說好看，哪有你這樣的，我不管，人家是特地為你去做的，就想讓你回來第一眼看見我，可你倒好，方才進了場子盯著父親那里，都不看我，我不依。”杜金瑤經常這樣對杜聿撒嬌，以往杜聿都遷就她，偏偏遇上今日他心情不爽。

“金瑤你別胡鬧了，讓開。”

饒是他不常發火，杜金瑤驚住了，似乎沒見過這樣的杜聿。

空氣中的有一絲尷尬的味道，杜聿先是不露聲色地拉出自己的手，而后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金瑤妹子，我還有急事要處理，實在無心看你的旗袍，他日五哥請你吃酒，你再著衣讓五哥看。”

杜金瑤聞言，不敢再攔著，讓杜聿離開了。

老萬那邊正喝得開心，聽得飛虎叫他走，卻有些依依不舍，自上車后卻不敢說什么，因著杜聿渾身散發出來的陰森感覺不曾有過，車上靜悄悄的。

杜聿覺得他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杜長青宰割，他的軟肋不多，恰巧，卓楓是一條，卓楓用命救過他，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卓楓掉入青幫這個大染缸，幫內兄弟越來越多，海沙幫和青幫關系莫測，就連軍隊那邊的態度都不甚分明，想想卓楓的處境，他都覺得艱難。

偏偏杜長青不是真心推他上位，杜長青的意圖他看懂了，卓楓如今在風口浪尖，他不會坐視不管，杜金峰那種人是不會明白杜長青背后的動作的，只會針對卓楓做出行動，除了盡力保護卓楓，他實在沒別的辦法。

“五少。”飛虎只敢小聲叫他一聲，杜聿并沒有即刻就應下，正當飛虎以為杜聿不會回話的時候。

杜聿在后座輕輕開口，“金峰會如何對付三哥呢？”

“這……怕是不好說。”杜金峰那種人，為了讓杜聿在青幫地位不穩，可以將青幫的生意假手給其他人，若不是他是杜長青的兒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幾次了。

“不好說。”不過是個死字，說來其實太過簡單。很多事情，都要重新算過，以前他能避讓就避讓，也不和杜金峰正面沖突，但為了兄弟，他倒是不介意了。

杜聿和飛虎身子一陣前傾，轎車被硬生生逼停了，老萬正想破口大罵，面對此情此景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人站在他們車前，身后是一大一小兩條小狗，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墨月錦。

杜聿透過玻璃，看著她弱小的身子擋在車錢，眼睛緊閉，那情景直到十幾年后，他依然能夠清晰地記得。

“五少，你看這……”飛虎問道。

墨月錦住在桐園，杜聿不想讓她知道桐園是他的，偏偏兩個人的交集還這般深厚。

人上居那次，喜宴上，她都見過他們。

“這女人怎么會在外面閑逛，戚老太這差事怎么當的。”杜聿沒發話，老萬又開始自說自話，他這嘴總是兜不住。

“不如我們繞過去，他見過五少您，恐怕見面不妥當。”飛虎出言。

杜聿看看窗外夜幕降臨，這是上海灘上繁華富庶之地，并不太平，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墨月錦后來想想，人生就是因為選擇而決定的，杜聿選擇那時留下，便注定了他們此生的糾纏。

驚魂甫定，墨月錦居然是回過頭看著那兩只狗狗，

“你這人怪有意思的，不管自己，卻只管這兩只狗。”

墨月錦回頭同他理論，卻怔住，偌大的上海灘，居然有幸碰上她見過的人。

“是你。”

“墨小姐。”杜聿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面上表現出來的是絕對的驚異。

“杜先生，你好。”杜聿看了月錦一眼，墨月錦繼而說道，“上次在尹家，我聽姑姑……她喚你杜少爺。”

“墨小姐好記性，不知這兩條狗可是墨小姐所養。”

月錦搖頭，“我不過是路過，見這兩只秋田犬站在路中不肯離去，情急之下只能選擇擋在路中，若是給杜先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請見諒。”

“原來是這樣，那倒是這兩條狗的福分，能讓墨小姐這樣不顧一切，只怕傷了墨小姐，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墨月錦拍了拍沾了灰的裙擺，起身，“我沒事，只是可憐這兩條小狗。”

“小姐要去哪里，我送墨小姐一程吧。”

“不勞杜先生了，我去的地方離這里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這個點上，不十分太平，既然與墨小姐相熟，杜某又怎能不盡人事，走吧。”

想是不愿意拒絕他的好意，月錦便改了心思，但卻一心望著那兩只陪在她身邊的狗狗，私心里想帶回去養著，可如今她自己都寄人籬下，又怎么照顧兩只小家伙。

杜聿讓飛虎將兩只狗帶上了車，月錦隨即跟著去了，“上海灘上的大戶都愛養名犬，我看這兩條狗的品種并不一般不如小姐將它們帶到府上。”

“我如今寄住在別人家里，實在不方便養它們。”言語之中，不乏對于這兩條小狗的憐惜。還有，對于那宅子主人的蔑視。

那兩只狗極有靈性，像是感謝墨月錦一般，在她手上舔來舔去。

“不如將這兩條狗交給我吧。”杜聿面對她，總是在動惻隱之心。

前座上的飛虎和老萬相看一眼，眼中皆傳達出一句話，這還是他們的五少么。

“你要養它們？”

“墨小姐不放心？”杜聿將手伸過去摸摸小的一只狗的腦袋，狗狗很配合地叫了一聲。

月錦不說話，表示默許，既然自己沒辦法，人家盛情難卻，就讓他帶走好了。

飛虎和老萬皆不知杜聿的意思，相視疑惑，“轉個彎去桐園！”

杜聿沖飛虎吩咐了一句，墨月錦暗自奇怪，這杜聿居然沒問就知道她要去桐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