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天氣酷熱難當人懶散起來，我整天呆在房內一動不動。身子比平日里胖了些，許多的衣服都不能再穿了。

我懊惱地把一件件衣服翻出，不由唉聲嘆氣。我今天要是穿成這樣和十六哥出去游玩，定會讓十六哥笑話。

“小姐，你這是做什么呢？把衣服都翻出來了。”進門的木琊放下解暑的綠豆清湯，疑惑地問我。

“木琊你還記不記得我一件水藍色的長裙？”瞧木琊迷惘不解的樣子，我解釋道，“就是衣衫前鑲著細巧的葉邊兒袖口處繡著精致蘭花的。”

我的衣服算那件稍稍寬松些，要是找不到我今天不用出去見人了。由于我懶得走動不喜夏日有人打擾，娘親欲要給我新制衣物的念頭都被我給拒絕了。現在倒好，沒什么適合我穿的。

“小姐，您是說您最屬意的那件？昨兒我整衣物的時候見它有些臟，我就拿去洗了現在怕是早已晾干，我去給您收回來好了。”木琊掀起擋住外面暑氣的紗簾走了出去。

我嘆口氣，難道真要把這討人厭的肥肉給減下來不成？收拾好散落在外的衣物，喝口綠豆清湯不想動彈。

“小姐，給您。”木琊抱著長裙走近把長裙遞到我手里，我走到屏風后將長裙換上再加一件淡紫色的披肩，整個人看起來清爽淡雅。

“小姐和十六公子出門當心點。”木琊似是欲言又止，目光躲閃。我知道她定是剛才去收衣物時遭什么人亂嚼舌根了。

“木琊，她們愛說隨她們不要想那么多。”能夠安慰木琊的我也只有那么多了。

院門外十六哥早已等候在那了，他怎生不怕暑氣過重傻傻地站在太陽底下。他本來斜靠在一旁的青松上，余光掃到我過來了眸子一亮，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十六哥。”我調皮地喊他，想要釋放心中的壓力。他的俊眉微皺，不滿我叫他十六哥。

“箴晨。”我走上前，放低聲量輕輕喚他。他的眉立馬舒展開來，墨玉流光的眸子里露出點點笑意。我低下頭，忽然覺得我不該讓他抱有希望。心生歉意與他一道出了院門。

“這是要去哪？”三伯母尖刻的嗓音劃破我們兩人之間的安寧，自從我進姚家的門她便處處與我作對。

“三伯母好。”出于禮貌，我和十六哥問聲好。

“這是去哪呢？惜年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伯母拿團扇遮住嘴角泛起的笑，然而譏諷的嘲笑在她的眼里毫不掩飾地泄露。

“三伯母，我們有事出去。”十六哥壓抑心中的怒火，盡量和聲細語。

“箴晨真是的，三伯母沒問你，你急什么？”好像是故意不想讓我們出去，慢慢悠悠地問著話。我早已不耐，炎熱的夏日里幾許積存的耐性被這毒日頭和眼前惡心的場景消磨殆盡。

我反擊笑道：“三伯母是不是太清涼，跑到這問我們兄妹倆的事情。要是如此，大門口倒是個好去處那里的陽光最盛。”

“你……”不等她開口，拉了十六哥往門口而去。

“惜年，她畢竟是我們的三伯母。”十六哥覺得我方才的行事不妥，好歹她是長輩。

“她于你是，于我可不是。我的親人只有爹娘還有你，我才不認什么三伯母。”我本來就和她們沒有什么血緣關系，現在說什么尊老。十六哥微微搖頭，不再糾纏不愉的事情。

盡管一路抄陰涼的小道走，但到荷花池旁我已是大汗淋漓，累得不行。一直以來我的體質畏寒，可是今年的夏日我確實反常老是汗流浹背。

“惜年，你坐會兒我去給你買碗清暑茶。”我無力地點點頭，倚在闌干上。荷花池旁怎么一點兒清風也沒有？往年每次來這，都是清風徐徐，讓我感到舒適。今日怎么反而感到炎熱不堪呢？

仍記得第一年，十六哥帶我來這。我還不怎么會開口講話，他費了老大的勁才教會我“荷花”兩個字的讀音。荷花池很大，碧葉連天花開滿池。當初的我望見池中央的一朵荷花開得甚好，他察覺我的所好不假思索地撐起停靠在一旁的小船給我去摘開得最盛的荷花。

結果因為他人太小，掌控不好小船在池中的行路遇到阻礙過不去，心慌意亂中掉進了水里。我急得太喊，可惜我說不出完整的話。眼睜睜地看他在水里沉浮，我扯開嗓子哭喊終于使有位哥哥注意到這里發生的情況飛身到池中把他救起，他才幸而免于一死。

救他上岸，他咳得不停。我心驚膽戰地看他呼氣不通而漲紅的臉龐，過了許久他才緩過氣。他沒顧得上自己，反倒是安慰起差點嚇壞了的我。此后，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敢來荷花池。他明白我的心結，卻從不說破。總是用他自己的方法安撫我起伏的心緒。在荷花盛開的季節里，此處的荷花見證了我與他兩小無猜的歲月。

他教我有關荷花的詩句，至今記得蘇軾的那首《菌萏軒》“開花濁水中，抱性一何潔！朱檻月明中，清香為誰發。”其中“菌萏”兩字發音我不準確，糾正好幾遍也沒有發對音。惹得他急了又恢復本性吼我大叫說我笨。我不服氣，誰讓我比他晚幾年學會說話。如果我一早就會，我指定比他會得多。

豐富多彩的童年隨著我們的長大離我們越來越遠，除了銘記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來懷念這段流淌的年華。想得出神，沉浸過往。

“惜年！”他提高音量，嚇我一跳。

“做什么嚇我。”我拍拍胸口，這么大聲震得我心惶惶的。

“喊了你幾聲，見你都不曾有反應。你在想什么？”十六哥把清暑茶遞給我，好奇地問了句。

“沒什么，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我住在姚家已經六年了。”喝口茶，我哀婉的語氣像是在遺憾什么。

“惜年，別想太多。我們去玩吧！”十六哥提議道，不愿我心情不悅。

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放下忽而沉重的心，揚起燦爛的笑臉與他一道重游故地。可是總覺得缺少了一份感觸。淺淺的惆悵圍繞我的眉間，十六哥猜出我的心思沒有在這上面。于是早早回了姚家沒有繼續游玩。

不變的兩個人，不變的場景，為什么我感覺會變化那么多。是不是再怎樣相似的場景只因它不是當初，所以不能用來比較。我不禁悵然若失，原來我自己失去的不只是逝去的歲月，更是一份用來維持回憶的鮮活。

十六哥即使你我不說破，但想要保持我們倆之間純真的感情恐怕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撇去這么胡亂的思緒，吐納心中沉重的氣息。人應該向前看，前面永遠有最好的風景。我不該蕭條地沉湎過去某些值得珍藏的時刻里，而是應該大膽地朝前走。前方即使未知，可依舊有華光。

是的，姚惜年你可以的。給自己勇敢的鼓勵，我笑的明媚。打開窗戶，用力地大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