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收起她眼中的神色，面上仍是掛了親善的笑意：“本宮的規勸及此。若是太子府內再出現那么多的事情，本宮可說不準你的將來會如何。”

“謹遵皇后娘娘的教誨。”我微微低頭，有時候人不得不低下頭一如我此刻般。

“本宮瞧你身邊也沒有可心的老人能夠適時地提點你。本宮看楊姑姑不錯，指了她跟你如何？”皇后慢慢悠悠地說出這番話卻讓我的心猛然一沉，皇后的舉動未免太過大膽不怕我遭忌嗎？

我心里不舒服，可面上還得做做功夫。我起身答道：“皇后娘娘若是能指個老練的姑姑給我，惜年自是感激不盡。”

“楊姑姑！”隨著皇后這聲亢亮的叫喊，一個眉眼和順的姑姑走了出來。

一身景泰藍的宮裝上繡有幾朵細碎蘭花使嚴謹規范的宮裝體現出穿著之人的氣質。四十左右的年紀，端的是沉穩。她的眼波流轉間，不會讓人感到莫名不適。

粗粗觀察下，楊姑姑給我的第一印象倒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她不似藍姑姑眉宇間時而顯露的犀利，她是種像母親般慈愛的人。看到她，我情不自禁想起了娘親。最近冗多的事情都讓我來不及去回姚府去看看。本來定好的七天回門也被我近來的事情給耽擱了。皇家的媳婦雖然不比其它，但是出嫁一個月一定要回門一次。這是祖上的規矩不能輕易打破。

思緒扯得有些遠，耳邊響起皇后的聲音才將我的心神拉回。“惜年，你覺得楊姑姑可合你的心意？”皇后意味深長地盯著我，護甲上金光閃閃的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別過頭，回言道：“皇后選的人資質必定上佳，惜年在這里謝過娘娘了。”并腿屈膝，我的身姿壓得越發地低。

“很好，楊姑姑便跟同眷妃回太子府。楊姑姑你須得鞠躬盡瘁，萬事任勞任怨。”在我聽來皇后的這一句話是對我的警告。

再望一眼楊姑姑，皇后身邊的人不管看起來怎么無害都要謹慎為好。

終于踏出這陰森森的鳳凰宮，接觸到外面的暖陽我忍不住松一口氣。皇后的綿里藏針不是察覺不出來，只是察覺出來了還是得笑吟吟地接受。

未進鳳凰宮呆在宮外的木琊和大丫見有一個姑姑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身后，她們感到詫異不解地看著我。我搖搖頭，木琊和大丫會意此地不方便談論。兩人走到我的身旁，木琊偷偷瞄了眼楊姑姑略微舒口氣，我明白她是在慶幸不是藍姑姑呢。

我回了太子府想要四處走走，回看一眼楊姑姑還跟在我的身后。我清清嗓子，道：“木琊帶姑姑去安排一下住所不用跟著我了，讓大丫陪著我就好。”

“大丫，我們走。”瞟了眼還算規矩的楊姑姑，我的心稍稍輕松些。攜了木琊往太子府的深處走去，很多地方的景致我還未認真地欣賞。

“大丫，你來太子府多久了？”覺得一個人逛有些發悶，轉頭問木琊。

大丫似是沒有想到我會開口嚇了一跳才回答：“奴婢來太子府已有半年了。”

“哦，原先在哪里當值？”這塊地方的紫茉莉開得盛好，沁鼻的花香不禁讓人心曠神怡。

“奴婢不過是在外圍打打雜，跟了娘娘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大丫的感激之情有內而發，聲音都變了個調。

“傻丫頭跟我算什么福分，只不過我有什么自不會虧待你們。”我伸手攬過重重的花枝，紫茉莉花瓣撒我一身，全身心沉浸于茉莉的花香里。

不經意地一瞥，看見一個身著紫色長衫的女子正帶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女孩在前方玩得開心。女孩扎兩個小辮，粉雕玉琢的臉上有兩個深嵌的酒窩，正癡纏女子玩樂。女子幸福洋溢的面龐如春風拂柳般動人，眉目里滿滿愛意。

我心里一動，明白這便是泠意的良娣幕妍淑和泠意唯一的女兒了。我示意大丫別出聲，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天倫之樂。女孩嘴里甜甜叫喚娘親把人的心里都給叫軟了。

女孩紅色的身影膩在幕妍淑的懷里，仰著頭去親幕妍淑的面頰。幕妍淑將女孩的碎發攏到耳朵旁，回親女孩的額頭。縱使沒有泠意在一旁構造成一個溫馨完整的家但是母女倆間深情好像本身便是一個整體任由誰都插不進。

“娘親，有人！”女孩嬌嫩的手指無所顧忌地朝我這邊指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好奇地打量我，骨碌碌在我身上流轉。幕妍淑詫異的視線投到我的身上，繼而恍然。

“嫻兒，不可以這么沒有禮貌。”幕妍淑對我笑笑，似是在抱歉什么。她一顰一簇間可以看出她是個溫婉可人的女子，有良好的家教。她對自己女兒的要求亦是非常嚴格，小小年紀便開始教導。

“無妨，是我太突兀。”我從未見過幕妍淑但在某種奇異的感覺中仿佛相識已久。

幕妍淑的目光輕輕從我身上掃過不起波瀾，她的目光不自覺地一頓隨即用更深的笑意緩解了她本身的尷尬。她理理衣服欲要彎腰給我行禮，我慌忙上前扶起她急切地開口：“良娣不必給我行禮。”

“既是良娣，您是眷妃娘娘這禮本就是該行的。”她不顧我的勸阻，給我恭敬地行了嬪妃間的大禮，沒有絲毫的拖沓干凈利落地行完了禮。她直起身子，面上仍是掛著燦爛的笑，沒有尋常妃子的不屑與妒意。她像是做慣了這類的事情，于是習慣。

“嫻兒來，見過眷母妃。”幕妍淑彎下腰牽過嫻兒的小手讓嫻兒行禮喚我母妃。不待嫻兒喊出口，我蹲下身張開手想要抱抱可愛的女娃兒，笑吟吟地喚嫻兒。

然而嫻兒卻是有些怕我，不安地在幕妍淑的懷里扭動，似要掙脫開她的懷抱。

幕妍淑正了臉色準備開口訓斥，嫻兒指著我眉角的傷疤喊道：“好難看的毛毛蟲，嫻兒怕怕！”幕妍淑的神色有那么一刻的僵硬，她要解釋什么可終歸沒有說出口。

我張開的雙臂冷寂地停留在空中，孩子的口雖口無遮攔但最為真實。有失落滑過眼角，卻在抬頭的剎那化為濃厚的笑意。

“良娣，孩子的話不必在意。”我寬慰幕妍淑，又對嫻兒笑言，“母妃這不是毛毛蟲而是一種奇怪的符號，嫻兒看不出這樣特殊的記號嗎？”

嫻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向我靠近幾步。她探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摸我的眼角卻還在猶豫，還沒張全的牙齒咬咬嘴唇，偏過頭詢問般地看看幕妍淑。

幕妍淑不知曉我的心思，怕嫻兒這樣做會惹怒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

我笑瞇瞇地將臉湊上前，嫻兒壯著膽子觸摸我的疤痕，隨即咯咯的笑出聲：“娘親，這條毛毛蟲很像月亮彎彎的眉毛！”

幕妍淑把懸著的心放進肚子里，一齊哈哈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