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我低低的聲音溢出我的口腔，沒有多大的力氣。

“水來了，惜兒。”是我最依賴的那個人，被他抬起身子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對上他焦灼的眼，忽而心安。就如當(dāng)年一覺醒來接觸到娘的視線那般，找尋多年的幸福終于落在了我的手上。

干渴地就著他的手把水一飲而盡，抬眼龜裂的嘴唇得不到濕潤。他放下我再去倒水，神智恢復(fù)了些看到他的眼里有血絲。我心里的歉疚以及疼痛的感覺愈加強烈，我不想他如此守著我，他還有事情要做。

“泠意，什么時辰了。”外面的天兒似乎要破曉，我竟是昏睡了那么久。

“寅時將近了。”他溫和的聲線里有喑啞的疲憊。

“對不起，泠意。我……”我讓他守了多久，他怕是還有好多公事要處理呢。

“說什么對不起，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以后不要亂跑，你身子不好要多加注意。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他的語氣忽而酸澀，壓抑不住的內(nèi)疚。我本來不想把我拉攏右相的事情告訴他，因為我知道男人好面子。瞧現(xiàn)在這樣子，他大概什么都知曉了。

“是我自己不爭氣，根本不關(guān)你的事。”我抬起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不說那么多了，你要靜養(yǎng)。”他綻放出一個笑顏，讓我不要想太多。

“恩，我會的。泠意你要是有時間也要休息會兒，不要太累。”有氣無力地說完這一句，抵不住席卷而來的睡意又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小姐，您在床上好生躺著便是怎么下來了？”木琊連忙過來攙扶我，口吻里還有些關(guān)心的責(zé)備。

“我沒有事。”鏡中的我面無血色，臉色慘白得可怕。

“小姐，下次可不興這么嚇奴婢。”木琊幫我梳妝打扮，給我臉上打上些胭脂掩去面上的病容。

“木琊，有誰來過嗎？”我這身子骨前段時間挺硬朗的，心思多想熬不住了。

“今早太子妃派人來問過。”木琊給我披上一件薄衫，猶豫好一會兒才說道。

“既是這樣，我要去謝過太子妃。”我起身欲往門外走去，要是不去謝禮恐怕要落人口實。

“小姐，吃了東西再去。”木琊攔住我，擔(dān)心我堅持不住。

“木琊，我不餓。你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再耽擱未免不太合適。”我解釋道，雖然我不懼怕流言蜚語，但我不想讓泠意被別人一同說。想想自我成婚以來他還未去過別人的房里，太子府里不僅有太子妃還有一位側(cè)妃一位良娣，日子一久積怨太深。況且成婚以后我沒有去見過她們，招人口實的事情我不愿意做。借此機會，認識認識也好。

“眷妃娘娘先坐，奴婢進去通告太子妃。”一個青衣侍婢引我往太子妃的住所元瀾殿走去，讓我在殿內(nèi)等待她進去通告。

元瀾殿，這是位于太子府偏北的一座宮殿。殿內(nèi)的陳設(shè)很少，只在外圍重些特種的花草。對于我來說，我莫名地嫉妒這個元字。盡管泠意把我當(dāng)做他的妻，可是名正言順的始終只有太子妃一個。我的眷陽殿再大再華貴都不及這三個字來得重要。未幾又覺得自己的醋吃得奇怪，他心里有我便好何必在乎這些虛名。這么想來，些許笑意染上明眸。

“眷妃娘娘，太子妃現(xiàn)在在見重要的客人沒有時間見您，望您見諒。娘娘說下次再去您的眷陽殿，讓您今兒先回吧。”從殿內(nèi)走出的另一個粉衣侍婢不卑不亢向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面上仍恭謹?shù)匦兄ザY，但目光中暗藏的不屑卻沒逃過我的雙眼。

我的拳頭微微握緊，可依舊是面帶笑意：“既是如此，我下次再來叨擾太子妃好了。謝今早太子妃的美意，還望你轉(zhuǎn)告。”不能多留，我深吸一口氣先木琊一步走出了元瀾殿。

太子妃董明驕仗著她的家世背景竟是如此三番五次地欺我。我敬重她是太子妃，她把我當(dāng)成什么。說來說去，我不就是一個妾。我能夠驕傲的是泠意對我的愛，然而這份我最為看重的愛在這重重的宮墻內(nèi)真的可以一生不負我嗎？

“小姐，小姐您慢點。”木琊在我身后一迭聲地喊我，而我的腳步越來越快。當(dāng)我如今深埋的自尊被別人踐踏時，我只能作出心甘情愿的樣子。這不是我姚惜年所要追求的目標。橫沖直撞，我迷失回去的方向，不記得我的歸路。

“你這個人怎么回事？眼睛長哪去了？”一個女子不客氣擋住我的去路，她身上濃烈的脂粉味讓我忍不住咳起來。

“長一張吊死鬼的臉還敢出來瞎逛，不怕嚇人。”那個女子猶自刻薄地說著，狂妄地瞟我眼。

“哪來的奴婢居然敢撞于妃娘娘，不要命了。”旁邊的一個老姑婆幫腔造勢，欺負我只有木琊一個人。

側(cè)妃于妃——于秀蝶，吏部侍郎于天酬的女兒。我挑眼瞥向拿著一方錦帕輕擦薄汗的女子，長得倒還周正只是免俗不了一身脂粉氣。她身上的味道嗆得我受不了。

“你什么眼神，大膽敢這么看我。”于妃的手指直直指向我，活生生的一個潑婦，白長一副這樣的皮囊。

“得罪于妃娘娘，來人把這兩個人拖走。”老姑婆煽風(fēng)點火的勢頭可不小，非要弄得火上澆油不可。

“于妃娘娘，好大的派頭。這太子府到底有幾個這樣的娘娘，據(jù)我所知該是于側(cè)妃。”我揚起臉，雙眸狠狠地對上于妃的眼。

不知是不是被我眼里的狠厲嚇到，于側(cè)妃急急往后退去，身體不受控制向后摔去。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張得老大。似乎要說些什么可是話像是被封在了喉嚨口。站在她一旁耀武揚威的一眾人瞧見我的模樣紛紛向后退去，我掃了她們一眼。她們仿佛嚇破了膽，忙閉上眼睛。

我感到有些好笑，于妃和她身邊的人竟是膽小如鼠。于妃打著寒噤，渾身哆嗦強壓恐懼抬起頭看向我。她咽下口水，吐出來的話支離破碎：“你……是……我……”我聽不清她在說什么，我詫異地上前欲要聽得明白些。她見我走上前，更是拼命向后退去。

“你怎么了？”我討厭她不假，但是我詫異何以讓她驚懼成這樣。

“鬼！鬼！”她扯開嗓子喊出這兩個字，臉色煞白絕望地閉上雙眼，用手捂住耳朵。癲狂地甩頭，發(fā)髻凌亂，散亂的發(fā)遮住她的眼睛。

“啊，打死你這個鬼。”不待我清楚她話里的意思，她猛地撲上前來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充滿血色的眼里是無窮無盡的恨，她的力氣太大我根本沒有能力掙脫。病后虛弱的身子漸漸支撐不住，木琊拉不開她。我瞪大眼睛，舞動雙手想要盡最后的力氣。空氣稀薄，她尖銳的指甲深深嵌進我的肉里，我感覺不到疼痛。

“于秀蝶你在做什么？”耳畔響起咆哮驚怒的聲音，有人把于秀蝶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她的頭磕在巖石上，額角的血聚集染透她發(fā)白的臉，像是在譜寫一曲挽歌。

我獲得新生，任由他抱住我疲軟的身子。思維不受我的控制，心口涌出的鮮血浸濕我眼角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