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湘兒猛得驚醒,握拳縮在床角。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環住,“怎么,睡不著?”清越之聲在頭頂響起,湘兒不自學地放松了身子。“睡著了,只是又被你吵醒了。”語氣中含著抱怨。
他哈哈大笑,摟著湘兒道:“這兩日奏折太多,不自覺就忙到現在。”說完又頓發頓道:“你接著睡吧。”
乖乖地窩在他懷中,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閉目睡去。
等再次醒來時,采霞已備好午膳,她也不笑湘兒貪睡,反而還盡心盡力地為孟子凡開脫:“今日有前線快報,報以皇上才沒等姑娘醒來就匆匆離開。”
湘兒點頭示意了解,任由她扶著自己走到桌邊坐下,突然想起她剛才的話,不由得問:“前線快報?怎么,澤國和誰打仗了嗎?”
采霞“嗯”了一聲,“是和大燕,大燕也不知抽了什么瘋,突然對暮國用兵,我們澤國與暮國是姻親,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她耐著性子喂完飯,才讓宮婢上來收走了東西,陪著湘兒到院子里散步。
這個時節應是綠柳夏茵,空氣中彌漫的花香沁人肺腑。只是面上帶著面紗遮住了她的嗅覺,不能好好感受這夏日的氣息,孟子凡說她先前淘氣,竟不小心把自己的臉弄傷了,所以現在只好帶著面紗,盡量避免陽光的直射,不然只怕一輩子都會留下疤了。
自從湘兒醒來,她身邊就只有孟子凡了,是他一口一口喂自己吃藥,日日夜夜陪她說話,他還說,他要做湘兒的眼睛,一輩子陪在她身邊。湘兒也知道,這宮中已有了一個皇后,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跟別人共享一個丈夫,可是現在她身邊已沒有別人了。
晚間有人傳命,說是太后召她一同用膳。張嬤嬤站在院中等著答復。
采霞平板的聲音響起:“我家姑娘身子不適,不能赴宴。”她說得鎮定,但聲音里的絲絲顫抖還是暴露出她的緊張。
張嬤嬤也是平靜地說:“冊封大典已是不遠,于情于禮,姑娘都應當去拜見太后。”
不忍讓大家為難,湘兒摸索著走出來,扶著門框笑道:“既然如此,湘兒今日便去向太后請安。”
孟子凡說他微服出游,在臨平城內一見自己便愛上了,他接自己進宮,想納自己為妃,可就在封妃大典前幾天,自己卻失足跌倒在柱子上,不僅擦傷了臉,還撞到腦袋,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所以今天應當算是她第一次見太后。
一進大殿,便感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略微不自在的晃晃腦袋,輕聲地問采霞:“這殿中還有誰?”
“是暮國國師!”采霞也壓低聲音回答。
湘兒微點了一下頭,并不驚奇,素日也聽說過那位國師琴藝天下無雙,精通詩詞,何況澤國皇后本就是暮國公主,他會愛太后邀請并不稀奇。于是忽視那道目光,跟著指引來到太后面前,下跪請安。
“起身吧,你身子不好,先坐下。”太后說話溫柔,湘兒心里不禁奇怪,為什么先前孟子凡不讓自己來見他母后。
謝恩起身,入席時險些被椅子絆倒,幸好一雙手及時扶住,那手寬大有力,應該不是女子的手,想來只可能是那位國師凌風了。
于是展顏一笑,“多謝!”
“不用。”他回了一聲,可聲音中卻帶著苦澀,突然又幽幽嘆了一口氣,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早知如此,當初必不放你離開。”說完立刻松開手,退到一邊。
這是什么情況?難道自己以前認識他?可是現在并不是追問的時候,只好帶著疑問坐下。只是不過一會兒,就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后了。
今天菜色很好,只是不過吃了幾口,太后都不說話,湘兒也不善于沒話找話,只知埋頭吃飯。將菜撤下去之后,太后才放湘兒離開。
第二日,采霞進來時湘兒已經醒了,呆呆地坐著,任由她為自己穿衣,她今天有點高興,“姑娘,大燕和咱們停戰了,真好!”
“是挺好的。”湘兒應了一聲。
“聽說是因為大燕國主壽辰到了,見兩軍還僵持不下,受苦的是黎民百姓。三國國主皆憐憫蒼生,決定議和。”采霞繼續興奮地說。
湘兒笑了笑,沒說話。等洗漱完畢,便扯住采霞詢問凌風的住處,她想了想道:“國師今日早上就離開臨平了,聽說是前去迎接大燕派來的使者,恐怕要幾天才能回來。”知道他還會回來,湘兒心里就放心了。直覺里總覺得他們之間應是認識的。
七日后,接待大燕使臣以及暮國國師的宴席在重華殿舉行。按理說孟子凡應攜皇后參宴,但他卻執意要湘兒陪他去。采霞高興得不得了,也不管湘兒愿不愿意,找出最華麗的衣裳為她裝扮。湘兒心知這是逾矩,但卻找不出話來拒絕。
采霞為她裝扮停當,孟子凡親自來接,共乘龍輦直到重華殿,只怕這背后不知會有多少人嚼舌頭,說她恃寵而驕,連龍輦都敢坐了。
“皇上駕到!”太監總管尖銳的聲音憑空響起,嚇了湘兒一跳,但孟子凡的手極穩妥地抓著她的手,決不會讓她失神跌倒。深吸了一口氣,跟著他的步伐平穩邁進大殿,殿中肅靜威嚴,湘兒知道兩側坐滿了各級官員,心里也更緊張了,孟子凡帶著她一直走,最后停下腳步,讓她坐下。
可是她才坐下,耳邊卻響起一陣抽氣聲,湘兒頓覺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為什么他們的聲音聽起來那么驚訝?手不自然地撫上扶手,想借由此給自己一點安全感,撫上上面刻著的花紋,下意識的描摹著,卻在下一刻驚住了,是龍!
孟子凡竟帶著自己坐上龍椅!這個天下至尊的位置,他愿讓一個女子與他并肩而坐。心里的震驚難以描述,臉上去不露分毫,只是與孟子凡相握的手下意識地用了力。
開場話說過之后就是歌舞,絲竹聲充斥整個空間,孟子凡才抽空剝水果給湘兒吃,不安感也隨之消散。
殿中歌舞暫歇之際,忽然傳來男子之聲:“浩聽聞澤國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見夫人一舞?”他口中的夫人想必就是指自己,可是自己哪會佬什么舞蹈啊,于是嘿嘿笑兩聲,不答話。
孟子凡笑道:“湘兒身子不好,不能起舞。今日朕為浩世子準備了澤國歌舞,世子不妨好好欣賞。”此后再無聲音。
百無聊賴地坐了一天,等到宴會將散,就邊屁股都痛了,耍賴在孟子凡背自己回去,他說此時臣下眾多,難免失了面子。湘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是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作勢不理他,讓采霞扶著自己下臺階,儀態萬方地走出大殿。
“這位姑娘,請問往哪里是出宮的路?”不遠處響起男子的詢問聲,聽聲音,應該是之前請自己一舞的浩世子。
采霞為他解釋了一遍,他卻仍沒弄明白,后來無奈只好請采霞帶路。采霞猶豫,湘兒笑道:“你去吧,我站在這里等你。”此話出口,她才稍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才引著浩世子離開。
“湘兒!”不遠處有人叫人,聲音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誰,只好轉向聲源問道:“是誰?誰在那里?”
一陣窸窸窣窣地衣料身,感覺有人在靠近。湘兒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并不喜歡這種陌生人靠近的感覺。他似乎僵在原地,半天才問道:“你怎么啦?”聲音很輕,仿佛怕驚碎夢一場。“你跟孟子凡在一起了?”
湘兒還沒開口,他就自己說起來了,而且聽他的意思,似乎他和自己是相識的。但是在這宮中敢直呼孟子凡名字的人向來只有自己一個,他又是哪路神仙。于是問道:“你是誰?”
周圍一下子沒了聲音,忽然鼻梁上有微風,鼻尖聞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你的眼睛怎么啦?”他厲聲問道。
湘兒不禁畏縮了一下,無辜地睜大眼睛道:“前些日子我撞到腦袋,淤血堆積,所以眼睛看不見了。”隨即又挺了挺腰道:“不過只是暫時的哦!”雖然不知真假,但太醫們都說以后有可能會醫好。
“你眼睛看不見,難道腦子也壞了嗎?”他控訴。
“你怎么知道?”湘兒驚奇地說。
“周姑娘……”遠遠的傳來陳清槐的聲音,湘兒一驚道:“你快走,要是讓凡知道我與你說話,肯定會罰你的!”孟子凡一直告訴自己不要跟不認識的人說話,人心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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