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醒來,馬車已在大燕境內。林成意面如死灰地抱著湘兒,見她睜眼,欣喜若狂。在邊城碰上早已等在那里的侍琴。湘兒這才知道,凌風在那支箭上下了藥,那藥可使人假死三天。他原意是想幫湘兒救林成意,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地救了湘兒。
侍琴隨身還帶著凌風為湘兒配的藥,本意是見過林成意他們,送到澤國交給湘兒的,現在正好拿出來。敷上藥之后,過了幾天,湘兒就能模模糊糊地看見東西了,到現在回到安陽尚書府,她除了強光不能直視以及光線稍暗就無法看清外,其他的一切都好。
湘兒跟著林成意住進尚書府,住進他的院子,每天的生活起居都由玉娟照顧。而林成意,因為這次和談的事出了岔子,每天都忙得腳不著地。
“姑娘,二夫人來了。”玉娟附在湘兒耳邊輕聲道。
抬眼看去,二夫人一身素衣,氣質清華地走了進來。湘兒起身要迎,卻被二夫人按住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湘兒經此傷,雖然僥幸活命,但身體大不如前,就連走兩步路,也要喘上半天,因此也不多禮,請她坐下,玉娟忙沏茶。
二夫人目光慈愛地看著湘兒,與她閑話家常。想來她早已知道林成意對湘兒的感情,所以林成意生病地那天,她見自己到來并沒有太多的疑惑,反而十分自然地把兒子交給她。
“我原先想著你身子弱,不如先等一段日子,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談婚事。”她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意兒已是等不及了,三天兩頭催我籌備婚事。”目光又轉向湘兒:“你的意思呢?”
湘兒笑了笑:“一切但憑夫人作主。”
她這才放了心,又與湘兒閑談幾句之后,起身離開,眉眼間是掩不住的高興。
待她走了,湘兒抬頭見玉娟愣愣地看著落英繽紛,眼里含著淚,可其中又分明有著歡喜。悄悄別過臉,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自從傷好后,皮膚便一直是這樣病態的蒼白,吃多少補藥也不管用。或許是在那道傷中,血都流盡了。
晚間,林成意回來,告訴湘兒孟子凡已把和談書送過來了。他眉宇之間是淡淡的倦意,看得玉娟心疼得又是端茶又是遞水。
“湘兒。”林成意在湘兒對面坐下,握著她的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我聽娘說你答應婚事了?”
湘兒點點頭道:“是啊!莫不是你不想娶了?”
“當然不是!”他緊張地看著湘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得加重了,大聲地否認。
湘兒見他緊張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才知道被她戲弄了。眼睛里浮出笑意,探過頭輕輕在湘兒的臉頰上映上一吻。湘兒微微僵住--他吻的地方正是她臉上的那塊傷疤。現在疤痕雖已脫落,臉上卻仍留有深淺不一的痕跡,心知他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告訴自己,他并不在乎她的容貌,心里暖暖的。
“現在澤國的事也告一段落,正好可以籌辦婚事。”他笑意融融,讓人如沐春風。
“娶我你會后悔嗎?”忍不住想要確定,只因這樣一個美好如玉的男子,就要完完全全屬于自己,雖知他心里有自己,但還是覺得忐忑。
他笑著執起湘兒的手,在她手心里落下地吻道:“此生不悔。”
這四個字如烙印一般燙在湘兒的心上。
周洪儒舉家從風傾搬到安陽,在城內尋一處地方購置了宅子,就連湘兒的姑姑全家也跟著過來了。
聽周洪儒說,澤然表哥在生意上倒是有些頭腦,只要多加歷練,來日必能成為他的一大助力。
湘兒聽了自是欣慰,現在所有事情似乎都已上了正軌。
出嫁那天,紅妝綿延數十里的長街,周洪儒為湘兒置辦嫁妝無數,好讓她嫁過去不至于因為是商人之女而被看輕。蓋著紅蓋頭,周洪儒親自背著湘兒出門,上了花轎,簾子落下的一瞬,心中隱隱閃過一絲落寞。
眾人皆知今日是禮部侍郎娶親,他容貌又俊美,一路引得尖叫聲無數,湘兒坐在轎中只覺好笑。先前光是裝扮就花了近一夜的時間,現在早已有些體力不支了。斜靠在轎壁上,閉目養神。
“夫人。”玉娟在外喊了一聲,從簾子外偷偷遞進一塊糕點道:“您先墊墊肚子。”還沒拜堂,她就已經改口了。心里暖暖的,掀起蓋頭一角,拉起轎簾露出一小條縫,笑著對她說:“謝謝啊。”
許上沒料到湘兒會那么膽大,玉娟嚇了一跳,伸手就來把簾子扯下,不過一小會兒,湘兒就看見遠遠地有人縱馬而過,其中一人分明是葉鈺。許久不見,他清瘦了不少,臉色也很蒼白,比起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一個晃神,簾子已落下。湘兒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但不愿去猜測,搖了搖頭,把腦中的身影揮去。
轎子落下,轎框上傳來幾聲輕響,知道是踢轎門。整了整思緒坐好,將手伸給前來攙扶的喜娘。
下了轎,手中被塞入紅綢。那樣溫柔的氣息,相隔多遠也能感覺得到。展顏一笑,握緊手中的東西,在喜娘的指引下,與林成意一同進喜堂。
“一拜天地!”司儀高聲喊道。湘兒與林成意轉過身,對天一拜。
“二拜高堂!”耳邊都是歡呼聲,來觀禮的除了是與林成意同朝為官之人,還有一些周洪儒生意上的伙伴。
“湘兒姐!”一道哭聲打斷了司儀正要脫口而出的“夫妻對拜”。
喜堂瞬間安靜下來,湘兒下意識地回過頭,那哭哭啼啼的聲音分明就是阿蠻。她跑過來,慌慌張張地拉著湘兒的手:“湘、湘兒姐,快跟我回去!”鼻音濃重。
湘兒安撫似的拍拍阿蠻的手,笑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來觀禮怎么還哭哭啼啼的。”
她不理會,聲音拔高道:“世子、世子爺快不行了,你回去看看吧!”
湘兒的身子僵了僵,隨即又笑道:“你胡說什么呢。不要鬧了。”
阿蠻重重捏了湘兒的手道:“我沒有胡說,世子被皇上打了一頓,只怕是真的快不行了!”
湘兒心里猛得一驚,下意識地往前跨了一步,身后卻傳來拉力。頓住身子,微微側頭,見林成意握著紅綢的指節微微泛白,身子也輕微地顫動著。
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繡花鞋,鞋尖綴著的珍珠散發出圓潤的光澤,復又抬頭,隔著蓋頭對著阿蠻的方向輕笑道:“他縱是死了,又與我何干?”
阿蠻不可置信地驚呼,林成意則彬彬有禮地向前一步,擋在湘兒與阿蠻之間:“這位姑娘,你如果愿意留下來觀禮,湘兒和我都很歡迎。”
一陣沉默后,阿蠻嘆了口氣道:“湘兒姐,祝你幸福。”說完轉身離開。
喜娘上前扶著湘兒轉身,一聲“夫妻對拜”響起,隔絕了剛才的沉默。深深地鞠躬,艷紅的色彩鋪天蓋地而來。
端坐在床沿,墊子上撒了無數花生桂圓,桌上燃著紅燭,散發出喜慶溫暖的光。喜娘早已退下,只留玉娟和慧兒站在一邊。
門“吱呀”一聲輕響,兩人請安“二爺”。
“你們下去休息吧!”林成意依然溫潤如玉。玉娟和慧兒領命離開,屋子里頓時又安靜下來。
一柄秤桿子輕輕挑起蓋頭的一角,隨后用力一拉,他整張臉便映入湘兒的眼簾。只是房內燭光幽然,光線有些暗,她看不太清楚,于是迷茫地向他伸出手道:“我看不清,你坐過來。”
他一笑,折身從桌上拿起兩杯酒,坐到湘兒身側,將其中一杯交給她。
湘兒接過杯子,笑盈盈地看著他,手挽手,仰頭飲盡這交杯酒,誰知這酒入喉辛辣,嗆得她直咳嗽。林成意急忙為她順氣,一邊好笑地說:“從來不知道你是這么不能喝的。”
湘兒一聽立即反駁:“誰說我不能喝?剛才只是不小心!”
他一臉寵溺地道:“好,好,你只是不小心,”
見他服軟,湘兒也不禁淺笑,回過頭,目光暖暖地看著他:“相公。”
不過是輕飄飄的兩個字,他卻恍若雷擊,整個人呆住。眼神呆滯地看著湘兒,眼里升起一點點迷霧,片刻后,他彎起嘴角道:“娘子!”
不過是兩個稱呼,卻仿佛將他們融為一體,這時湘兒才有了一種真真切切的感覺。自己嫁給他了,嫁給眼前這個愛了自己很久的男子,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將來也會是一個好父親,他將視自己為珍寶,湘兒知道,他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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