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發那天,無雙來找湘兒陪她一起去送葉晨,湘兒本就答應過,自然就應下了,提了燈籠和她一起去往郊外,卻意外地看見葉鈺。
沒想到他也在這次征伐名單中。葉鈺一身銀白鎧甲,更加襯得他眉目英挺,不過是閑閑坐在馬背上,就已有揮斥方遒的大將之氣;反倒是葉晨,一直對著安陽方向張望,若忽視他的臉,單看那動作,十足十的心虛小偷。
看見湘兒她們來了,忙扭頭與旁邊的人不知說了幾句什么,那人點點頭,他才策馬過來停在她們面前。
湘兒將燈籠遞給他:“諾,你要的東西。”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時間似乎回到元宵之夜,湘兒也不禁笑了起來。葉晨接過燈籠,突然伸手將外面糊的紙撕下來,木架被隨意丟棄在一旁,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類似于墨石的東西,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后裝進一個素色香囊里遞還到湘兒手里?!叭绻疫@次回不來了,你就把它打開?!?/p>
無雙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道:“胡說什么呢?”
湘兒接過香囊,雖也好奇里面寫了什么,可嘴上也不肯停歇:“別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等你回來,我跟無雙在春風樓為你洗塵?!彼蜃煲恍?,忽然聽見有人叫喊,于是對她們笑笑道:“我走了,后會有期!”
大軍出征,邊同林成意也忙了起來,整天見不到一個人影。玉娟怕湘兒多想,便每日里把林成意的行蹤細細地告訴她;“今天散朝后二爺和各位大人商談糧草之事”;“今日二爺到宰相大人府邸商討要事”;……
“好了?!毕鎯河戔痰乜粗窬?,笑道:“我向來相信意,你以后不必再告訴我這些?!?/p>
半夜里忽有一陣冷風吹來,湘兒被凍醒了,抬頭看見房門方向有微光,不知是誰打門打開了,本想叫慧兒,又怕驚了她的好夢。便自己起身穿鞋,朝亮光摸索而去。好不容易到了門后,扣上門板想把它合上,卻忽聞外面傳來竊竊私語,循聲而去。
一抬眼,就看見玉娟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搭著件披風,急急走上來為湘兒披上。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湘兒疑惑地問。
她笑道:“奴婢見二爺還沒回來,在這兒等二爺?!?/p>
“難為你了?!毕鎯狐c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等著就是了,你先去睡吧?!贝x開,湘兒靠在廊柱上看著院門,以往林成意從不曾在這個時候還不回家,難道是出了什么事?正擔憂著,突然聽見轉角處傳來利器破空之聲。
猶豫了一會兒,終還是走了過去,轉過長廊,眼前豁然開朗。湘兒從未到過屋后,沒想到這里如此開闊。整個空地被什么東西圍起來了,點著燈,燈外又罩著一層粉色紗巾,所以交不剌眼。
只是湘兒眼睛不好,看不真切,不由得走近了一些,下一刻,巨大的爆裂聲響起,五光十色地光點直沖天空而去,在空中散成花朵無數。湘兒捂著嘴,不敢置信地看著滿天的煙花,光影斑駁下有青衣男子手執細劍,在花間揮舞。
煙花不斷上升,綻放,又黯然消失,只有瑩瑩劍光飛舞不絕。
“意。”湘兒低喚道,他收劍,完成最后一個動作,微笑地朝她走來,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個錦盒放到湘兒手上。打開來,是一束風干的梅花。
“這是冬天在風傾周宅偷摘的,我一直帶在身邊。”他柔聲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把我最寶貝的東西給你。”頓了一下又道:“你我已是夫妻,將這點心思表白出來也不算丟人?!?/p>
湘兒好笑,卻更想哭,雙手抱住他的腰,想了想道:“意,不如今夜……”
話未說完,只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二爺,二爺!”
“怎么了?”玉娟喝道去開門。
“二爺,前線出事了!”
林成意神色復雜地看了看湘兒,湘兒不愿扯他后腿,急急地催道:“你快去吧。”
“好,我去去就來?!彼?,然后與前來報信的人一起走了。
這一走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來,只交代說要運送糧草到前線,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便可回來。
湘兒雖擔心,卻也知道圣旨不可違,只好匆匆為他收拾了行裝,送他離府。
等待的日子是難熬的,加上朝廷封鎖戰事狀況,更叫人難受的緊,湘兒閑來無事就陪婆婆出去散心。
那日慧兒從處邊進來,神色復雜。
“怎么了?”見她奇怪,湘兒打趣道:“是想明月了嗎?”
她臉上飛起紅霞,嬌嗔地瞪了湘兒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湘兒起身坐到窗前,拿起剪刀修箭盆栽,心不在焉地道:“有事就說,什么時候也變得那么婆婆媽媽起來?!?/p>
“小姐?!彼龁玖艘宦?,將手從背后刖出來,一個香囊便出現在湘兒眼前,白色的綢子上面繡了梅花枝影橫斜,暗香浮動。
“這是什么東西?”好一會兒,湘兒才問道。只是手卻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慧兒老實作答:“是明月交給我的,說是小姐出嫁前一天,鈺世子拿給朱掌柜讓他轉交給小姐的。只是朱掌柜事情太多,一時給忘了,直到前幾天明月去查帳,想起來,這才托他帶給小姐的?!?/p>
“把東西放下,我有些餓了,你去弄些點心來?!?/p>
慧兒領命下去。
湘兒愣了半天,還是將剪刀放回原地,伸手拿過香囊,入手沉沉的。松開繩結,將囊中的東西拿出來。昆侖玉質地細膩,淡雅清爽,青玉的光澤在手中依然發出微弱的光,奪目卻不剌眼,鳳形的雕刻。這東西湘兒見過一次,卻永遠不會忘記,因為那時的她曾那么期盼自己是它的主人。
可是現在,它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掌心,似一出最諷剌的戲,剌痛她的眼。手指合攏,將它緊緊捏在掌中。
玉娟的歡呼聲在屋外響起:“夫人,二爺來信了!”
手一抖,將鳳玨裝入香囊藏于懷中,整了整思緒,笑看玉娟跑來,接過信封,抽出信紙展開,淚水不斷涌出,濕了字跡。
玉娟以為湘兒是喜極而泣,忙慌亂地安慰道:“二爺沒事,夫人不必擔心?!?/p>
回信時把近來的事說了一番,末了,叮囑他照顧好自己,盡早回來。寫完又交給婆婆添了幾句話,拿了幾件衣物,讓信使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