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午飯的配菜是：白菜葉子湯、清炒白菜梗、清炒茼蒿、清炒萵筍、蔥煎雞蛋和酒糟煮干魚。

有葷有素，而且素菜的口感都特別清新，葷菜也都有滋有味。

毛毛覺得自己家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即使放到現代去，那也是實現了溫飽的！

不過，奇怪的是，那個去放牛的二哥竟然沒有回來吃午飯，對此，毛毛覺得疑惑。但是又鑒于她說話帶著磕磕巴巴的毛病，所以她也懶得去向小五問。

午飯后，小五和玲玲像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大峰的身子后面，進去了那間毛毛早上沒有能夠進去的屋子。毛毛本來也跟在后面走，可是還沒等她進門去，門就在她面前飛快地關上了！

毛毛既吃驚，又不滿，“砰砰砰！”地拍著門板。

“毛毛，你哥哥在里面讀書寫字呢！你別吵啊。”岳娘溫柔地抱起毛毛，去了堂屋西側的屋子。

毛毛在心里驚奇，讀書寫字？既要種田，又要讀書，莫非這是個耕讀之家？看來那間上鎖的屋子就是家里的書房了！毛毛目光殷殷地對上她娘的臉，一字一頓地道：“想、去。”伸著手往書房的方向指。

岳娘的手在毛毛的背上輕輕拍撫著，道：“乖，哥哥讀書，你睡午覺！你上次把書房里面的書撕爛了，等你長大懂事了，再準你進書房去。”

原來還有這一茬。毛毛不想再多說話（每次聽到自己結結巴巴的聲音，她都覺得萬分難受）。對于不能進去書房的事，她此時也只能妥協了。順從地把小臉貼在娘親溫熱的心口，聞著皂角的清香，她覺得娘親此時的呼吸都是溫柔的，這么溫柔的懷抱，她娘應該是很疼愛她的吧！毛毛的心口處驟然充滿了滿足感，就在娘親輕輕哼出的搖籃曲中，非常安靜、恬適地睡著了。

很快，毛毛來到了夢里，情景是她在現代的童年生活片段：她正和小弟一起坐在家里的沙發上看動畫片《米老鼠和唐老鴨》，這時防盜門開了，她現代的媽媽從外面走了進來。媽媽從包里拿出一袋牛肉干，遞到小弟的手里，吩咐道：“小聰，拿去和姐姐一起吃。姐姐是客人，你多讓些給她。”

是客人？夢里的情景一下子又轉換到了張樂川十五歲生日那天的晚上。她正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因為自己過生日太冷清了，所以她帶著悲傷的心情在腦子里胡思亂想，突然就很清晰地回憶到了媽媽說她是“客人”的那場情景。她驟然心酸，眼淚就開始不聽話了。她記得，那是她放暑假去爸媽工作的地方。她一年只去兩次，因為她被放在外婆家生活，離爸媽工作的地方很遠，需要坐火車才能到。她腦中很清晰地回想著那句“姐姐是客人”，她的心里控制不住地難受。啊！原來她在那個家里是被當成客人一樣的存在啊！難怪，她一直感受不到爸媽對她的關心和在意，更別提一般的疼愛了。

睡夢里，情景又一次轉換了，換到了她工作后，在她租的小公寓里，她和幾個同事兼朋友在一起吃熱騰騰的水餃，那天是除夕，她沒有回家。她經常想，她就是個沒有父母緣的人，想起父母她不會產生熟悉感，在她一直的認知里，她的爸媽只在乎小弟，她對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正好響應了“客人”那兩個冷冰冰的字。

毛毛從夢里醒來時，感覺從眼角到耳朵的地方濕漉漉的，她伸手默默地抹去淚水，此時心里還殘留著剛才在夢里的那份悲傷。

她繼續在被窩里躺著，木然地翻了個身，聽著耳朵邊傳來的那隱隱約約的念書聲。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這聲音是小五的，顯得很是稚嫩，畢竟小五他才四歲。

除了小五的背書聲以外，屋子里顯得清靜極了，連織布機的“唧唧”聲也停歇了，院子里的雞也不叫了，門口的狗也不“汪汪”了，家里人說話的聲音更是沒有。

剛睡醒來的毛毛忍不住連著打了好幾個呵欠，身子懶懶的，不想動。腦袋里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想。

這時，輕緩的腳步聲響起了，岳娘朝著毛毛彎下腰來，她那溫柔的臉龐慢慢地在毛毛的眼睛里放大。毛毛睜大著眼睛，然后心里很歡喜。接著，她就被岳娘從被窩里抱了起來，被抱在懷里，又被套上了外衣，穿上了小鞋子。

起床了，身體立馬也漸漸地從懶惰的冬眠狀態蘇醒起來了，一種感動從內心出發，直直地上升，到達了她的眼睛里，貪戀地看著她娘親的溫柔臉龐，她張嘴輕輕地喚道：“娘！”

岳娘對著她微笑道：“嗯。毛毛想要做什么？”

毛毛真的很貪戀這一份溫柔和溫暖，伸著小胳膊摟住她娘的脖頸，把小臉貼著大臉，輕輕地蹭一蹭，像是在撒嬌一樣，惹得岳娘不禁輕笑出聲。

“呵呵……毛毛懂事了！”岳娘輕聲地感慨，心里帶著欣慰的歡喜。

剩下的整個下午，毛毛都黏在岳娘的身邊，像一條小尾巴似的跟著，乖巧地在一旁看著岳娘給豬喂食、打掃院子里的雞屎和不知疲倦地織布。她默默地在心里學習著，記下要怎么干活。

而小五、玲玲和大峰他們三人整個下午都窩在書房里沒有出來，毛毛只能從偶爾傳出的讀書聲里判斷他們還在不在家中，以及是在干什么。

黃昏時，院子里的夕陽光芒越來越淡，空氣也好像一下子冷卻了，同時微涼的晚風開始吹拂起來了，毛毛終于從岳娘的身邊跑開了。她跑到了院門口，貼在籬笆門上看落日。

火紅顏色、又大又圓，而且光芒顯得十分地柔和。不只是不刺眼，而且還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在日月星辰里面，毛毛最喜歡的就是這輪落日了！她曾經的愿望就是要靠在自己親親男朋友的肩膀上看落日，可惜一直沒有實現。渴望而沒有得到的東西永遠是心里面最好的！在毛毛的眼里，落日的火紅之色代表著浪漫，落日的圓又象征著圓滿。只要一看到落日，她的心里就會覺得滿足，同時感覺到內心的寧靜，還有一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打擾的歡喜。此時，她覺得古代鄉下的落日比現代都市里的看起來更大、更紅、更近、更干凈！

這時，在夕陽的傾斜余暉里，一個放牛娃緩緩歸家了。

毛毛驟然聽到一陣好聽的笛聲，她眼睛一亮，連忙定眼去瞧。

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垂髫少年背著身子騎在那高高的牛背上，腰背伸得直直的。牛在往前走，而他的身軀卻是在不斷地朝后退。老牛慢慢地踱著蹄子，走得無比地悠閑和安穩。而少年的笛聲也十分地舒緩、悠揚。一牛和一孩童配合得非常地默契，讓毛毛突然聯想到了那寫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詩句的陶淵明，同樣是與世無爭和悠然自得，但比起陶翁來，眼前的這副“田野間少年倒騎牛背吹竹笛”的情景還要更多了一份童趣和快樂。

這樣的意境、這樣的美景，仿佛是在畫中一樣！除了羨慕，毛毛的心中還油然而生了一股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