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馬匹在山崖下的荒野里狂潮般突奔疾馳,馬蹄下煙塵滾滾,地動山搖,馬陣里隆聲如雷,氣勢浩浩,群馬咆哮奔騰震攝人心的豪壯,他,這么快就回來了么?
一群人停在憐花教外,傅秋落躍身而起,腳步輕盈,身子掠過數百人頭頂,輕飄飄的飛在空中,白衫飄動,兩條白綢帶猶如水蛇般婉蜒而出,矯夭似靈蛇。神色間冰冷淡漠,冷若冰雪,殊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站落在山頭,傅秋落喜歡把一切事物踩在腳下的感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冷眼看向眾人,卻并未發現楚夜冥的身影。人群漸漸分散成兩邊,中間隔出一條通暢的道,一人騎著駿馬緩緩而來,一襲軍裝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于黑山白水之間,全身流露著琉璃般的光彩,只一眼便再也離不開視線,塵封已久的心在此刻轟然崩塌。
遠遠對望,仿佛山水之間只有彼此的存在,傅秋落望向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
“傅少主!好久不見。”時隔多年,他的聲音還是沒變,柔軟的直擊心臟。心里的某個地方莫名的跳動著,卻也那么疼。他依舊那么冷漠,見到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是啊,怎么會意外,他早就忘了吧。
“郁王爺,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傅秋落不甘示弱,收回傷感的神色,揚起一抹冷艷的笑容,毫無避諱的直視他的眸子,如今的她再也不是當初任人宰割的小丫環,這個世界不只他一人冷漠絕情,她也會的。
“憐花教向來為所欲為,在江湖和朝廷上都引起一陣大的動蕩,搞的人心惶惶,此次本王是奉皇上之命剿滅憐花教,為了穩定大局而來。”
傅秋落冷笑,原以為不會再見的人,好不容易見面了卻是彼此的敵人。是的,他們是敵人,不管見面與否,從她離開王府起,他們就注定是敵人。
“郁王爺何時這般受皇上的器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王爺可是不問江湖事,只知道呆在王府里的縮頭烏龜吧?”
“大膽!竟敢公然詆毀王爺!把她拿下!”一陣怒吼拉回傅秋落的視線,映入眼簾的是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擎蒼,如果她沒有離開王府,或許她會感激擎蒼,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恨王府里的每一個人。
池郁揚手阻止擎蒼,一臉溫和道:“傅少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必了。既然你已表明立場,那我也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這一仗我奉陪到底。”
雙方陷入對峙的場面,傅秋落轉念一想,如果真要打起來,不管誰輸誰贏,必定是一場生死之戰,平白無故會犧牲許多人,她不想再發生血腥的場面。沖天而起,以光一樣的速度飛至池郁身前,一把將他從馬背上提起,瞬間向更遠的地方飛去,清冷徹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誰要是敢輕舉妄動,就等著替他收尸吧!”
迎著暖風,一陣陣吹在臉上感覺無比舒暢,兩人并肩而飛,身體緊貼著彼此,傅秋落感覺到身邊人的注視,回頭發現一雙眸子猶如烈火,一路摧枯拉朽直焚燒到人的心底。冷冷撇過眼神,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怒氣,見腳底下空曠一片,傅秋落心一狠,手一松,從高處將池郁扔了下去。
池郁硬生生的被摔在地上,一時揚起漫漫塵土,傅秋落嘴角上揚,穩步落在地上,冷眼相看。看著池郁那么狼狽的樣子,心中竟有說不出的痛快,她在他面前再也用不著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現在她才是強者。
“郁王爺,您還是消停會吧!在王府里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多好,干嘛非要攙和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不要以為穿上盔甲就一定會打仗,你這樣柔弱的樣子怎么跟我斗?快帶著他們滾吧,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們一條生路!”傅秋落尖酸刻薄的言語與她絕世的容貌一點也不相符合,池郁不說話,只是用深邃的眸子盯著她,一直盯著她。這一刻,誰知道他的心里有多痛,千方百計找到了她,卻發現她再也不是當初的模樣…
淡漠的神情,俊顏上經過時間的洗禮略顯滄桑,卻也讓池郁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黑眸閃動著,傅秋落心底不禁苦笑,他還是沒變,還是那么冷漠。不是,他并不冷漠,他的冷漠只是針對她一個人而已。
不忍再看這如此熟悉的面容,回憶撲面而來,心底卻是愛恨交加,她很想替過去的自己報仇,但始終下不了手,就因為他有著跟季恒一模一樣的臉?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你一定要不自量力,到時我一定成全你!”傅秋落決絕般的揚長而去,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埋葬在土里。
漆黑的山洞,揮掌一陣陣發泄,一次次的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下不了手,難道忘了曾經他是怎樣對自己的么。可是,為什么心卻那么的難受?
回憶翻江倒海的襲來,曾經的自己是那么的可憐可悲,為了得到他的愛連自己的尊嚴都可以不要,明知他不喜歡自己,卻還要一再糾纏。如今,親眼所見他見了自己并未有任何情緒波動,依舊如往日般的清冷淡漠,就連一點點愧疚也沒有,就算要爭鋒相對,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而自己呢?還在難過什么?還要不舍什么?是的,沒有什么值得她留戀,也沒有什么可以牽動自己的心,郁王爺只是郁王爺,而她愛的是季恒,雖然他們擁有一模一樣的臉,但始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恨郁王爺,她愛的是季恒,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傷心!
一抹褐色身影出現在山洞中,池郁一步步朝著傅秋落靠近,傅秋落滿臉悲憤:“站住!你要再往前一步試試!”
此時的傅秋落有點狼狽,有點不知所措,她不想讓池郁看見她如此脆弱的一面。而池郁依舊是淡淡的神情,完全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一步步的朝傅秋落靠近。
傅秋落見勢雙手一甩,銀針刷刷的落在池郁腳前邊,意圖想阻止他的前進,而池郁未曾閃躲一下,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一步步的向前邁來,傅秋落見此再度攻擊,銀針絲毫不差的停留在池郁腳邊,終于他停下腳步,緩緩站定,深邃的眸子緊盯著傅秋落。
傅秋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一臉憤怒加疑惑的神情,遂不及防的被長臂一攬,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池郁心底一陣陣刺痛,在沒找到她之前,他痛,在找到她之后,更痛。
下意識的退縮,卻被抱的更緊,單薄而纖細的身子被禁錮在厚實的胸膛里,無法動彈。傅秋落疑慮更深,這是什么情況?任由著他把自己的骨節勒的生疼,聽著有力而平穩的心跳,莫名的一種踏實感。
良久,池郁松了手,四目相對,他眼中星星光亮,滿是憐惜,隱忍。她心里的某個地方狠狠的疼了一下,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用這樣熟悉的眼神看過自己,疼過自己,但,終究只是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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