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山腰道上,一輛馬車急趕,車夫額上汗水淋漓,車廂內,一名丫鬟,一名十月孕婦。孕婦一手扶著肚腩,丫鬟身子打著哆嗦,時不時替她夫人擦著額角。
“喝——”
馬車后緊追著十匹烈馬,數十名黑衣男子,快馬加鞭,各個手提鋼刀,殺氣騰騰,勢必要把跟前的馬車追到手,否則絕不罷休。
“夫人!你再忍忍!馬上就到斷劍山莊了!”車夫不斷回頭,又忙著趕車。
“夫君無需顧忌我。”馬車內的女子,聲音溫和飄渺,輕輕一展笑顏,仿佛萬事都能煙消云消,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腹痛陣陣,怕是孩子要出世了。
近了......只要他們趕到斷劍山莊,葛洛不會對他們見死不救,這群殺手若要保命,只能退下。可眼下,他們離斷劍山莊還有一段距離,身后黑衣人的刀刃也快砍上了車輪。
咻——
一名黑衣人,自馬背跳上車篷蓬頂,車夫一驚,急忙棄駕,擋住了殺手的利劍,馬車無人駕駛,車子一路顛簸,車內婦人一陣呼痛,裙下溢出血漬。
丫鬟見狀,忙想呼聲求救,婦人急忙擋住她小嘴兒,“別出聲!”
此時萬萬不能再讓她夫君分心,要不然誰都保不了他們。
既要照顧馬車前行,又要與黑衣人廝殺,護住車子不受刀劍侵襲,車夫功夫再高強也難以應對,車速也慢了下來,車后數十匹黑馬眼看就要把他們團團包圍。
“可惡!”車夫痛罵一聲。
突然——天空劃過一道銀白色光芒。車篷頂上的黑衣人,只聽身后傳來一道道哀嚎聲。
“啊——”
“吁——”烈馬嘶鳴聲不斷,數十匹烈馬一瞬間倒地不起。
“什么人?”黑衣人雖被打下了馬,但毫發無傷,只是無法再追擊馬車,他們紛紛搜尋偷襲者的蹤跡。
車夫見狀,趕緊把車頂上的殺手踢下馬車,再次坐回架座,馬鞭狠狠一揮,車輪滾起,車子火速駛向斷劍山莊。
“不要讓他們躲進山莊!截殺住他們!”
“是!”
車夫“喝——”地一聲,車子駛得更急,恍然間,車夫瞧見路旁站著一名少年,那少年雙手環腰,靜立月色之中,身旁一把銀色長槍,長槍入地三分,槍身約莫一丈有余,少年的身形卻只有槍身的一半,車夫還未來得及觀望少年容顏,馬車已然匆匆掠過。
車夫雖好奇,但始終未讓馬車速度遞減。
這前方刀劍無眼,那少年卻無畏無懼立于山道旁觀看?莫非方才出手相救的人,正是這名少年?他攜妻子過來拜訪葛洛,未曾發過訪貼,葛洛根本不知情,若說他是葛洛派人過來接他,葛洛神通廣大的本事真要讓他大開眼界了!可若不是葛洛派他過來,這少年可是遠在斷劍山莊就聽見這里的馬蹄聲?從而過來援助?假使是后者,那么這少年的內力,要讓人咂舌了。
車夫來不及多想,眼下只有把他妻子安然送到斷劍山莊才能放心。
“吁——”
馬車停下,車夫火速跨下馬車,敲了敲山莊大門。
莊門內守門的一聽,驚了,“噓!別開門!千萬別開門!鐵定是那餓死鬼回來了!”
“對!對!咱們快去稟告劉管事一聲!”
門外,車夫大汗淋漓,等莊內應門的人出來,等得焦急萬分,又聽見車廂內隱隱傳來妻子的哼吟,即使聲音微弱,他也心知他妻子情況不加。
葛洛既然派人過來營救,為什么不開大門?
“有人在嗎?”車夫再次敲響大門。可大門依舊無人回應。
這時,車后走來一名少年,瞧他一身素布,滿是血稠,手里提著那把長槍,槍刃上也沾著不少血漬。少年前來的步子,很沉很穩,不急不躁。
車夫見他滿身狼狽,不由分說就已經心知肚明,這少年替他趕跑了黑衣人,救了他與他夫人一命,是他們的大恩人!
“多謝小兄弟拔刀相助!”車夫上前,感激涕零道。
少年回禮,“好說,在下只是給葛大俠回恩,兩位快些進莊吧。”
“可是……”葛洛把莊門緊閉,他們怎么進去?
少年看他猶豫,上前替他推門,可一推,愕然發現山莊大門被人拴上了,“奇怪?”他不是跟那管事說了,他去去就來?少年狐疑了片刻,自言自語道,“難道劉管事臨走前,不小心把門拴上了不成?”少年再次敲了敲莊門,依舊無人回應。
車夫比他還要驚訝。他看這少年分明是從莊內出來的,葛洛更沒理由把他也關在門外才是!
此時,門內劉二福聽說那餓死鬼回來了,跑過來一探究竟,耳朵貼在門板聽著敲門聲,樂得屁股開花。
他說不開,誰敢開門?“這餓死鬼,出了莊門還想進來,我呸!”劉二福朝那大門狠狠吐了口口水,優哉游哉地想回他廂房去。
門外靜候的車夫一怔,倏地瞪大雙眼,瞧向那名少年。
車夫耳力驚人,百步內任何聲響都能貫耳,即使有人在他面前說悄悄話,他也能一字不漏地全聽進去。這屋內,劉二福說得很小聲,卻依舊被他聽了進去。
餓死鬼?難道是在說他跟前的少年?而這少年竟然沒察覺自己已經被斷劍山莊當成了拒絕往來戶。
少年思索了片刻,回頭笑道,“閣下稍等片刻,可能劉管事順手把門閂拴上了,待我把門打開……”
這葛家,哪輪得到這少年自作主張隨意破門而入的?
“哎!別!”
車夫趕緊喊停,卻為時已晚,只見那少年提腳一踹。
“砰動——”
山莊大門整個兒被踢飛兩半。
劉二福聽見巨響急忙轉頭,“啊——”劉二福胸口一抽,差點兒一口氣提不上來,愣著看那少年跨門而入。
少年有板有眼地跨門而入,拱手笑道,“管事,方才你把門給拴上了,我以為你們都歇下了,不知道你正趕過來開門,我怕耽誤了大事,所以把門踢壞了。不打緊吧?”
不打緊吧?
現在才說‘打緊’還來得及嗎?這孩子真是豈有此理!除了吃之外,就知道用蠻力!看樣子,不撕破臉皮吼給他看,他是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反正他們夫人也不喜歡這小子,不如直接把人轟出府邸?劉二福正打算這么做,可當他把視線往少年身后一瞧,一見那車夫容顏,又被嚇傻了一回兒。
那不是蕭十郎嗎?與他們莊主葛洛同是絕情七劍之一,素有‘音弦劍’之稱的一代英俠。
劉二福狠狠掐了下大腿兒,拼命咽下喉嚨口的一口氣,把翻臉的念頭硬生生吞了回去,臉上趕緊堆滿笑容。
“呵呵,小公子真愛和劉某開玩笑,不就踢壞了兩扇門嘛!不打緊不打緊!”要不是他踢壞了門,恐怕這會兒被關在門外的,除了這臭小子外,還有蕭十郎。如果蕭十郎被拒之門外的事被葛洛知道了,那他這條老命就保不住了!“呵呵呵……老頭我還以為你回府了呢,所以把門給閘上了!”劉二福匆匆應付了那少年幾下,趕緊跑到蕭十郎跟前招呼,“蕭大俠,您怎么來了!來之前怎么也不跟老奴知會一聲,好讓老奴派人去接您啊!蕭大俠這次過訪,不知道咱們莊主,或是莊主夫人知曉否?”
蕭十郎聽他這么一說,立馬明白了,“葛洛和葛夫人都不在莊上嗎?”
“夫人在鎮上店鋪里忙乎,莊主就前天回來了一趟,沒過夜又趕著出門去了!”
“原來如此!”難怪這少年遭受這等待遇,若葛洛在家,斷然不會被人趕出莊門才是!蕭十郎心神定下,忽然想起車內妻子,趕緊朝劉二福求援,“麻煩管事幫忙請個產婆!令妻動了胎氣,怕……”
哎呦!蕭十郎帶了他的發妻過來,他妻子還動了胎氣!嘖嘖嘖……這大門真他媽踹得好!
劉二福再次慶幸,趕緊拔開嗓門吆喝,“快!快!還不快去請個產婆回來!蕭大俠,快扶您夫人進內房!”
“嗯!也勞煩管事幫恩公他梳洗梳洗,在下沿途被人追殺,幸好有這小兄弟拔刀相助,保我妻兒平安!不然,今日我蕭十郎怕是要命喪你們莊門口了。”
蕭十郎邊說,邊忙著把妻子扶進廂房內,消失在劉二福視線中。
劉二福被蕭十郎那話,說得頓下了步子,正左思右想蕭十郎口中的恩公是誰,想了片刻,突然發現自己身旁站著名血淋淋的少年,而那少年竟然也用茫然的視線回望著他,仿佛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就是蕭十郎口中所說的恩公!可是眼下,除了他之外,這莊里,還有誰在這深更半夜出莊救人?還有誰像他這樣,滿身是血的站在他們莊門口踢壞他們莊門,把蕭十郎夫婦帶進莊內的?
現在還用猶豫什么?劉二福趕緊掏出珍藏多年的初戀情人送他的白色絹帕,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小公子,快拿去擦擦臉兒,老奴這就給你張羅套換洗的衣物去!”什么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他這八年的管事可不是白當的!也幸好,剛才反應得快,沒把臉皮撕破,要不然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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