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高弶說完,就聽玄武弟子匆匆來報,“不好了,師叔!那冒牌貨逃跑了!還打傷了咱們兩名師兄弟!”
“什么!可惡!”關天煞大拳一敲門柱,又氣紅了眼。一想起自己竟然被個無名小卒忽悠著玩,就恨不得把那家伙碎尸萬段!“派幾名兄弟,搜山!不管門內門外!一個角落也不要放過!”
“是!”玄武門弟子朗聲應道。
高弶一聽,急忙出聲留人,“且慢!”雖說他醒來的不是時候,讓那戲子給逃了,不過他的事還能緩緩,耽誤之急是要辦妥另一件事,也順便阻止玄武門弟子過去找死,那名戲子武功高強,他們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恐怕即使找到他的藏身之所,也奈何不了他!至于秋四維的事……
高弶瞧了瞧王家二兄弟,問,“秋四維可在?”
“嘿。那畜生方才已被我們捕獲,押入地牢,正等著玄武門派宗過來給我們一個交代?!标P天煞摸著胡須,憤憤道。
高弶頓了一下,看向葛洛,葛洛回視他一眼,心知他有話要說,便朝他點了點頭,以資鼓勵。
高弶這才悠悠說道,“宗師!若我說……秋四維并非是殺死王叔伯的兇手,而是想救王叔伯,不知道諸位信不信我?”
高弶語出驚人,當下就有人竊竊私語不斷,甚是搖頭。葛洛見關天煞臉色鐵青,對高弶這番話有怒卻未直言,興許是礙于他的面子。這也是為什么高弶如此猶豫,要不要直言的原因之一。玄武門一直對秋四維有偏見,甚至早就認定了他是兇手,而此時此刻,他們怎么可能會聽信一個小毛孩的言論,把殺人兇手當成救命恩人?
葛洛見氣氛不對,忙出聲笑道,“賢弟,不如你仔細說來給我聽聽,我還好奇這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啊……那我就從頭開始說起!”高弶盤腿落座,因傷勢未愈,有些吃力,他緩緩說道,“當初,是王世沖王叔伯帶著妻子和兩兒兩女以及一干玄武門弟子,自遠方趕回玄武門,途中偶然救下昏倒在路上的我,其后王世沖接到信報,說是要他趕回山門,因此,我與他們在集伝鎮上分了道。而從集伝鎮去玄武門,與去碧落林剛好是兩條南北岔路,我要趕往南陽,必經碧落林,王叔伯要會玄武門,則是往另一條山道趕。可是,當我趕往南陽,途經碧落林時,卻奇怪碧落林道上竟然撞見王叔伯的馬車,和已死的王夫人?!?/p>
說起這事,王家二兄弟一陣傷心,眼睛又倏地一下紅了。
“當時我瞧見馬車上兩匹馬不見了,馬車四周打斗痕跡明顯,而路上卻只有一排排馬蹄印,各位覺不覺的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我們被追殺到碧落林,還在道上被人伏擊,師兄弟們全部被害,難不成你在說我們扯謊嗎?”王賢霊拉開嗓門嚷嚷。本來聽見他說秋四維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那話,已經很不舒服了,此刻又聽他唧唧歪歪一堆廢話,心情更是不爽,一說話,難免口氣沖了起來。
“二弟勿急!咱們先聽聽他怎么說!”自從王賢知知道高弶就是傳說中的本尊后,他對他的態度變了很多,但其實,他打心底里還是抱有些懷疑,而且不僅僅是他,他二弟也是如此,所以方才叫勁得狠。
高弶從不曾在意王家二兄弟的眼光,他緩緩說道,“假設,如果你們遭受襲擊,為什么駕車的王叔伯不往山門跑,卻選擇往岔路上逃命?再假設,如果你們在前往山門的道上被人攔截而被逼逃亡,為什么王叔伯不駕車往集伝鎮上跑而選擇人煙渺茫的碧落林?更何況,你們被人追殺,這一路上居然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黑衣人只有十余人,王叔伯帶著這么多弟子,倘若看見有黑衣人襲擊,難道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逃跑?而不是選擇應戰?”
高弶這般一說,關天煞不住點頭,摸著胡須,嘴里嗯嗯幾聲。聽他這么說來,的確疑點頗多。
“所以我思前想后,恐怕只有一種可能。當時王叔伯帶著你們眾弟子趕往山門,途中突然出了什么事,讓你們停下腳步,王叔伯被逼離開駕車,正在這時,幾個黑衣人出現了,他們控制了馬車,把馬車駛向碧落林的山道上,你們父親倉忙中,立馬率領眾弟子進行追擊,直到追至事發地點,林間埋伏的黑衣人先射箭偷襲,一輪接一輪消滅你們兵力,待你們人死得差不多,再出面截殺,王叔伯為了護住你們四人,千方百計想帶你們逃跑,但沒料到自己妻子死在了黑衣人的箭下,玄武門弟子全數被滅之后,你們四人逃跑至林間,而王叔伯留下與他們廝殺?!?/p>
王賢知與他二弟相視一眼,皆是滿臉震驚,這小子方才所說的,就仿佛是他親眼所見一樣。王家二兄弟回到山門見著關天煞后,不過簡簡單單說了幾句,他們被黑衣人追殺,母親死了,父親重傷,他們這樣解釋,從來不覺得這里面有什么不對勁。沒想到這小子,只是看見馬車四周打斗的痕跡,就猜出了他們遇害時的情景。
這毛頭孩子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
關天煞聽得懸乎,急忙回頭問向王家二兄弟,“高小弟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王賢知僵著腦門,點了點頭,“的確!當時我們趕回山門時,途中有名弟子馬腳被絆了下,人摔成重傷,父親下車探視時,黑衣人剛好出現,截了馬車逃往碧落林,我父親率領弟子們去追擊,不料……”
王賢知一說,更確認了高弶所猜所想。
關天煞又驚又疑,思索一翻,趕緊問向高弶,“那這么說來,我師弟王世沖的命,也是你救的?”
高弶一點頭,承認道,“嗯,當時我趕到的時候,王叔伯只剩下一口氣在,還差點命喪黑衣人手中。王叔伯告訴我說,他的子女逃進了林子里,要去找他們,但他傷勢過重,沒一會兒就昏死了過去,原本我想把先他帶去鎮上醫治醫治,然后再去找王家四兄妹,不過幸好,路上剛巧遇上了朱雀門生,便匆匆把人交代給了他們?!?/p>
王家二兄弟頓時臉色一窘,想起當時高弶前來救他們,他們竟然恩將仇報,仍然沒把他的話當一會事,反而處處刁難和懷疑。或許他們嫉妒這孩子小小年紀卻武藝高強的緣故。
高弶頓了下,喘了口氣,像是體力透支,說話有些吃力,“當我闖進森林后,發現王家四兄妹被人截殺。當時沒想太多,如今回想起來,覺得十分困惑?!?/p>
“又有哪里不對勁了?”王賢霊也跟著試想,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說起碧落林,此林陰森可怕,若是方向感不強的,一進林子都很難再走出來。你們既然逃進了森林,黑衣人竟然還誓死不休地追殺你們,如此執念,想來只有三種可能!”
“什么?”一幫弟子,異口同聲問。顯然,他們已經被釣足了胃口。
“要么,殺死你們王家兄妹,兇手獲得極大的利益,例如繼承權,或是家族寶藏!要么你們四兄妹看見了兇手的面貌,迫使他們逼不得已只能滅口!要么就是,你們王家和兇手有著血海深仇,只有讓王家絕后才能消他一口惡氣!”
“嗯……”這三點,他們都能理解,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啊!王賢知忙問,“當時在林子里的時候,我們不僅被三個黑衣人追殺,還差點中了秋四維的百蛇陣,秋四維擺明了過來要滅我們王家,剛好符合你所說的三點之一?”
高弶立馬搖頭,說道,“不!恰好相反?!?/p>
“怎么可能!”王賢知一陣譏笑。
“那么我們來假設,兇手殺了你們是出于第一個緣由,試問,你們王家四兄妹死后,獲得最大利益者是誰?或者換句話問,你們死后,秋四維的好處是什么?”
“呃……”
“想不出,那么第一個殺人動機就被排除了。我們再來假設,兇手殺你們是因為你們見了他的真面目而來滅口?”
王賢知和王賢霊同時搖頭,“他天生臉蛋殘缺,又不是沒見過!他要殺我們,還不是大搖大擺的?也沒見他蒙面出現啊!肯定不是這個理由!”
“好”高弶一點頭,“那么我們又排除第二個殺人動機?,F在只剩下第三個,也就是說,他與你們王家有深仇大恨,以至于必須滅了王家后代才肯罷休?!?/p>
“對!沒錯!就是這個!”王賢霊用力點頭,毋容置疑。
高弶卻搖起腦袋,說,“秋四維一現身,說是找我,而非找你們!若說,他是因為深仇大恨來滅你們口,沒道理我一出現,他就停下殺手!”
王賢知一昂頭,笑道,“說不定他怕了你的名號呢?怕了你的身手?”
高弶指指自己鼻子問,“當初我說我是來自斷劍山莊的高弶,你們可信?”
“呃……”這問題就不用回答了,他們的表情已經告知一切。
高弶搖頭又道,“你們不信我一個奶娃所說的話,那三名已死的黑衣人也不信我就是傳說中來自斷劍山莊的高弶,憑什么秋四維一見我就認定我是正主兒?就算,他認定我是正主兒,秋四維怎么可能因為區區一個高弶而放棄殺你們滅口的絕好機會?難道他以為,我與整個玄武門比起來,我更可怕些?玄武門第好闖,一個未成年的毛孩子倒不好殺?這事,說不通!那么我可以肯定,秋四維的確是來找你們并非找我,而我只是他出面的一個借口,他不想讓你們知道他出現在這里的真正原因,至于他放出百蛇陣來找你們的目的,就更加明顯了!”
“他若不是來殺人,那就是來救人!”柳云仙猛然領悟,脫口而出秋四維的真正用意。
葛洛在旁,聽了半天,最后大笑道,“既然秋四維殺你們的動機不成立,的確,他來救王家四兄妹的可能性最高!”
“沒錯!”高弶喘了幾口氣,捂住胸口輕道。
高弶說得頭頭是道,誰也找不出任何縫隙辯駁,如今這般聽起來,的的確確有這個可能!
不過,“既然他來救我們,為什么他不直接說明?”王賢知眼睛一紅,不知道是不是在懊惱自己錯怪了好人。
高弶嘆了口氣,道,“恐怕他不說明的理由和我是一樣的!”
“什么理由?”王賢知不明了。
高弶只是搖頭,但不說明。柳云仙也跟著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既然說了也沒人信,又何必解釋呢?”
“呃……”眾人頓時啞然。
柳云仙一語眾塞,王家二兄弟痛思悔過,片刻后,他們提聲喊道,“我們去把秋四維放出來!待和他問個清楚!”
關天煞點了點頭,應聲道,“嗯!去吧……”
王家二兄弟匆匆離去,關天煞一想,忽然想到,“這么說起來,最有嫌疑的,果然還是那個冒牌貨!哎呀糟了,忘了派人追捕他了!”
都怪這小子的細細道來,一說,都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那戲子早已不知道逃哪去了。
“不管怎樣,這幾天玄武門內戒嚴!弟子們聽命,嚴守門內各方各司,一只蒼蠅也不準漏進來!”
“是!”
關天煞一叮囑好,又忙轉頭面向高弶,笑道,“高小弟和葛兄弟一同住幾天吧,小弟安心在這里養傷,我且派鎮上最好的大夫羅紅姑娘過來為你醫治,呵呵,你別小看那大夫是個女子哦,聽說她的祖籍可是聞名天下的神醫羅語衣,專治內傷!”
“那就有勞宗師費心了!”葛洛一楫手,忙替高弶接下關天煞的好意。免得這小子又客客氣氣,抬手走人。
高弶留住玄武門養傷,羅紅姑娘被關天煞請上山門替他醫治,聽說,是關天煞親自上門去請,才把這姑娘給請上山來,而且很奇怪,羅紅竟帶了一個傻子上山,聽她說,那傻子是她的藥童,不過這藥童的年紀有些大,看上去,起碼有三十來歲,人雖不是癡癡呆呆,但是表情木訥,說話有規有矩,是個懂禮貌的書生,衣食住行都沒問題,就是腦子沒記性,不對,是很沒記性!最起碼的,他連他自己前一刻說過的話,后一刻就不知道了!
秋四維被釋放出來,遭王家二兄弟盤問,可問來問去只問道一件事,他只是來保護他們王家四兄妹,至于他受何人所托,所謂何事,他打死都不提。王家二兄弟對他無可奈何,之后白虎門宗師過來,關天煞也沒質問什么,就把人給放了回去。殺死王世沖夫婦的兇手,至今仍無任何頭緒,唯一一個有線索的人,又誓死不肯交代。
關天煞不急著找出真兇,因為他至始至終都覺得,那個可疑的冒牌貨就是殺人兇手,只要把他找出來,一切迎刃而解。聽說這名疑犯身手不凡,但在關天煞眼里,應該不過爾爾的,畢竟高弶只是一名少年,雖說流言把他傳得微乎其微,但想來,應該是這小子自認為自己本事挺大,可一碰到真正的高手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所以他才誤以為對方是高手中的高手,還四處嚷嚷,把那冒牌貨說得多有本事似地。
不過王家二兄弟可不這么認為,畢竟他們見識過那名戲子出神入化槍法,他們打從心底里還是對他比較崇拜,而且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指明他就是兇手!這幾天,他們二人三番兩次往白虎門跑,追得秋四維東躲西藏。而高弶身在玄武門,也被追得東躲西藏,不過,他倒不是被王家二兄弟追成這樣,而是被王家那兩姐妹。
王鶯王燕原本對他有好感,如今父母雙亡,她們又還年幼,所以下意識會尋求讓她們心安的人當靠山,高弶和王家兩兄弟比起來,在王鶯王燕心中更有地位。
柳云仙有些生氣,因為高弶這一躲,連她都找不著他人,害得她想和他談些事都難,至于她的丫鬟張小翠,雖說很有分寸,也急著想見她的恩公,但她的主子都難以見著的人,她憑什么本事去找?
才過了一個晚上,柳云仙終于忍不住了,逼著葛洛替她帶路,非得把這臭小子挖出來不可!說來奇怪,葛洛對高弶行蹤不是了如指掌,但他竟然稍微轉轉心思就猜到那小子藏在哪兒。難道練過功夫的人,相互間還有靈犀一點通?
高弶站在戲子曾經躺過的床榻上,摸索著痕跡,床榻邊上,站著葛洛和他的妻子柳云仙,柳云仙沒有帶小翠過來,她吩咐她去廚房幫忙準備點心,免得這小兔崽子又餓暈了頭,張小翠一聽是給高弶準備的,便樂滋滋的跑了開來。
“小老頭兒,你找什么呢?”柳云仙好奇問道。
“線索?!?/p>
“你也覺得這個冒充你的家伙就是殺人犯嗎?”
“哦……不!”高弶斷然否決,“殺死王叔伯的兇手我大概已經知道了,我只是在好奇冒充我名義入住玄武門的男子到底是什么目的……”
柳云仙一聽,驚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在琢磨那男子進玄武門的目的是……”
“誰問你冒牌貨的事了!”
高弶扭過頭,奇怪地眨了下眼,著實困惑,不明白柳云仙究竟想問什么?
柳云仙見他傻頭傻樣的,總感覺他在裝傻玩她!她憋著笑意,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剛才說,你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嗯……”高弶頓了幾許后,才慢慢應道,“不能說完全,只能說大概?!?/p>
但是,他的大概基本上已經是事實了,自從柳云仙見識到他一連串假設本領之后可以認定,只要這小子設想的事,沒有一件是錯誤的。
柳云仙好奇地不得了,她坐上床榻,動作雖然優雅得體,但手腳比平時敏捷了許多。葛洛不吭聲,只是站在一旁微微笑著,不過他也很好奇,就等著高弶據實以告。
不料,高弶卻搖搖頭說,“沒有真憑實據,我怎能胡亂誣陷人?再說,假如事實不是我所推斷的那樣,或是當中還有什么隱情……”
“你就只說給我聽,我不告訴其他人!”
“咳咳……”葛洛故意咳嗽幾聲,示意他人在此,要發誓,也必須算他一份。
柳云仙如此保證,高弶還是猶豫了幾下,柳云仙見他磨磨蹭蹭,就要挾說要把張小翠踢出斷劍山莊,高弶一聽,怕了。張小翠這丫頭如果沒了斷劍山莊當收容所,估計又要跑他屁股后面窮追猛打。思前想后,高弶終于點了點頭,道,“那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我不點名殺人兇手是誰,只把當晚發生的情形說給你們聽,在簡單地說些疑點,你們可以自己去猜?!?/p>
“好!”柳云仙笑著點頭。
“昨晚,我問過玄武門內所有弟子,得知當晚五更天之前,也就是王叔伯還沒有死的時候,一共有七個人進過他的房間,先后順序大致是這樣的,第一個進王叔伯房里的人是個打雜的姑娘,她是負責王叔伯藥食的門徒,她說,她出房門的時候,王叔伯沒死,第二第三個是王家兄弟,第四個是跟隨王叔伯遠行回歸山門時,卻因馬蹄被絆倒,摔傷了而獨自回山門的弟子,他因為師兄弟全數被截殺正后悔萬分,所以跑來王叔伯房里請罪,而他也說,他出房門的時候王叔伯沒死!第五個是玄武門五行派派宗林賢,林賢是王世沖妻子的親姐姐,她自林惠死了之后,就一直為她妹妹守靈,王世沖傷重回來后,沒多去看他一眼,林惠明日就得下葬了,她才跑去王世沖房里,想看看他有沒有醒過來,她說她出房門時,王叔伯也沒死!第六個是玄武門星玄派派宗陳道然,此人和關天煞,王世沖,林賢共掌玄武四派的派首,平日與王叔伯交情不錯,這次他受傷,陳道然擔心他傷勢,特跑去瞧瞧,同樣的,他也確定說,他出房門時王叔伯還沒死!至于第七個,則是朱雀門訪客李司傲!當我想去找李司傲的時候,卻聽見玄武門弟子說,他今早就帶著自家師妹匆匆下山去了,當時走的很急,沒留什么話!除了這七人之外,能避過他人耳目闖入王世沖房里的,就只有這間房間的主人了!”
“你這是在考驗我嗎?”柳云仙掩嘴輕笑,“李司傲是朱雀的人,為什么會跑進王世沖的房間里?不用猜,肯定是他最可疑。而且,他是最后一個進出王世沖房里的人!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
“……”高弶沒表態。
既然他不點頭,那就表示他否認了她的觀點,柳云仙有些氣不過,說道,“進去王世沖房里的一共七人,兇手又在他們之中,如果不是李司傲,那他干嘛撒謊?你不也說了,今天一早他就帶著自家師妹匆匆離去,我猜,肯定是他做賊心虛。”
高弶一聽,急忙點了點頭,道,“葛夫人說的是!”
聽他口吻如此誠懇,看上去像是被她說服了似的,柳云仙卻覺得他這是在敷衍她。
“臭小鬼,你倒是說呀,這兇手到底是不是李司傲?”
高弶搖頭說,“沒有證據,不能確定?!?/p>
“你……”柳云仙正想罵他,突然,葛洛扯了扯她袖子,柳云仙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葛洛是示意她不要再問了,柳云仙便安安分分的坐在床榻,一派悠然的等著。
沒一會兒,屋外腳步聲漸漸傳來,門口闖進一個冒失鬼,個子矮矮的,年紀看上去很年輕,嘴巴下卻留著一戳山羊須,紅撲撲的臉蛋堆滿了笑容。
“高少俠,您要的東西,我給您送來了!”看這家伙的穿著,應該是玄武門弟子。
難怪葛洛不讓她再吱聲了,原來他老遠便聽見有人過來,倘若她再問東問西,不巧被玄武門弟子聽見,又會掀起一陣風波。
“原來葛大俠葛夫人也在這里!”男子眼睛閃亮,身子明顯有些僵硬,估計是不習慣與大俠同處一室的緣故。
葛洛未曾發覺自己給他帶來多大的壓迫感,只是朝他輕輕一笑,不料,反而使得他更加緊張,連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這名男子是玄武門弟子,叫周曄,聽聞他有個響亮的外號,叫‘百事通’,和百曉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可惜這名號連玄武大門都沒跨出去,因為這名號是他自己給自己封的,不過他也不是浪得虛名,外界江湖傳聞他略知一二,但凡是這山門里面的事,他知道得比誰都清楚,甚至連其他三門的小道消息,也逃不過他的法眼。
周曄功夫不濟,只會些三腳貓,體格也瘦小,原本進山拜師時常常被人欺負,所以他為求自保,自辟了條門路,把各門各派所有消息都收集到手,一來用此盈利,賺些小錢,二來用此防身,畢竟各派相爭,最不可或缺的,便是各門內務。
高弶當初詢問家常,不小心撞見周曄,簡簡單單一問,他就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統統告訴給他,高弶這才對案件有些頭緒,這幾天,周曄一直在高弶身邊,提供些可靠消息,給了他不少幫助。其實周曄是自己找上他的,主要目的還不是為了騙取傳說中銀月槍王封號由來的可靠消息,到時候拿回去給同僚炫耀炫耀,指不定還能套出啥更勁爆的內幕來發筆大財呢!
周曄拿著鐵絲遞給高弶,好奇地問,“不知道,高少俠要這些鐵絲做什么用?”
高弶接過粗細不一的各種鐵絲條,仔細摸索了下,反問,“鐵鋪,匠鋪,都只能做到這么細的鐵絲么?”
“呵呵,高少俠你有所不知,話說我們青山四門最拿手的,便是鐵匠生意,除了我們這里,還真找不出其他地兒,能做到像我們這么細又有韌勁的鐵絲?!?/p>
“哦……”高弶嘀咕了句。
葛洛輕問,“賢弟拿這做什么用?”
高弶回道,“我在想,倘若你涉身敵穴,而且還是名門名派,眾家弟子云云,高手層出不窮,你自認自己功夫不凡,你會不會孤身冒險,卻連把兵器也不帶?”
葛洛笑道,“怎么會?”即使武功再強,也敵不過眾人圍剿,倘若自己行蹤暴露,赤手空拳全身而退的風險太大,“若是我,我會把兵器藏在自己容易拿又隱蔽的地方,或是隨身攜帶?!?/p>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备邚夵c了點頭,走下床榻,摸索著床柱,朝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看。這床柱上面留有一條條細不可聞的痕跡,“葛莊主你來看下,你說這會是什么痕跡?”
痕跡很新,是最近留下的。
“如此細致,像是發絲,但發絲哪能留下這么深的痕跡?”葛洛接過高弶手中鐵絲,對比了下,“若說鐵絲,鐵絲又太粗了……”
“而且,不僅床柱這邊,還有房梁,櫥柜,桌椅,甚至房門處都有這印子,其他屋子沒有這類印記,所以我可以肯定,這是那屋主帶過來的某樣東西,像是在屋子里結了個蜘蛛網,若有人不小心觸碰到這些網絲,他便能知道有人進過他屋子?!彼援敃r高弶一進他房間就被逮個正著!
“類似發絲般粗細的鐵絲,又能延伸到四面八方,鐵絲長度驚人,這類的兵器若說有,定會排上兵器譜了。”葛洛輕笑道。
“葛莊主可有映像?”高弶輕問。
葛洛搖頭,笑道,“我可不是百曉生。”葛洛剛說完,突然頓了下,回頭思索片刻后,呢喃著說,“我隱約記得有這么個人……”
“誰?”
“不可能!”葛洛搖了搖頭,說道,“此人已經死了,我可以確定!而他拿的是蟠龍絲,至于形狀大小,我只是聽過傳言,和這痕跡有些吻合,但無法確實?!?/p>
這兵器主人已死,但兵器可以易主,所以即使知道這些痕跡是由什么東西造成的,也無法確定那名戲子的身份究竟是誰!
站在一旁的周曄聽得細致,又好奇得要死,卻不敢開口問。葛洛不說,恐怕這其中還有什么更大的內幕無法讓人知曉。
既然無法從兵器上尋得主人身份,那么可以從另頭查起。
高弶思索了一番,問向周曄,“不知……青山四門成名是由何而來?”
一提起這個,周曄突然得瑟起來,昂著頭仔仔細細說道,“咱們青山四門在江湖上可有名氣了!話說四門來歷也是有段歷史的,起碼要追溯到前朝吳國的鎮國公道痕說起,那個道痕是他的道家名號,真實姓名已經沒人知曉了,話說當初,他辭官來南陽的時候,還帶著一個小丫頭,在這青山落了戶,后來又有四人慕名而來,拜他為師學習道派武功,那四人就是我們青山四門的始祖!后來道痕老祖爺仙逝,青山四門各立門派,發揚光大,瞧瞧今日的成就和規模,呵呵……”
“啊……”高弶了然點了點頭,又問,“那道痕帶過來的小丫頭何在?”
“嘿!這么多年了,早死了啊!”
“哦!那這山上可還有什么名跡?或是寶藏傳言?”
“寶藏傳言,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至于名跡嘛!不知道那個算不算!”
“哪個?”
“這青山上,挖了四十九口枯井!這些枯井,是當初我們青山四門始祖拜師時挖的井,說是道痕給他們的一項考驗。考驗通過了,才給他們拜師學藝。”
“井在何處?”
“在山腰,就是靠近玄武門后院不到一公里的鐵皮木林子里!這些枯井常年放著,也沒人去瞧,瞧也沒什么好瞧的,就是幾口枯井,連水也沒有一滴。”
高弶思索了一番,又問,“那近日,這鎮上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現呢?”
“奇怪的人?”周曄看了高弶一眼,不知道他算不算其中一個?明明年紀這么小,腦子卻這么好使。
周曄點點頭,道,“要這么說起來,近日這鎮子上的確多了幾個怪人,像是前幾日來我們山門的那位冒充高大俠名義闖山門的男子,還有羅紅姑娘也是,不過她來我們青山已經有大半年了,安家落戶在集伝鎮四十八廖巷巷尾。嘿,說起羅紅姑娘就離了奇了,打死我都不信,她會是神醫‘羅語衣’的嫡傳弟子!不過她的醫術的確高明,越難治的內傷,她越拿手!”
高弶啊了一聲,了然于胸似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周曄靜思片刻,忽然,他腦門一閃,叫道,“啊……我又想起來一個人,也是個怪胎!來了我們鎮上起碼大半個月呢!不過……”
周曄一頓,所有人都提起了好奇心,急忙問道,“不過什么?”
“不過那家伙是個賭徒,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混在賭坊里,我看他衣服光鮮亮麗,進賭坊時身上居然只帶了一枚銅錢,不過進賭坊沒一會兒,就撈了大把銀票進兜里,可奇怪的是,他賺了那么多銀子,竟然還不滿足,非要把賺來的錢都輸的一干二凈,等自己兜里又剩一文銅錢,才心滿意足的出那賭坊,第二天帶著剩下的一枚銅板,進坊子再賭,繼續撈回一把子一把子銀票,然后又賭再輸……這男的,日出夜歸,挺有生活規律的,但他進出賭坊,身上絕不超過一文銅板。”
“……”的確是個怪胎。這世上盡然還有這么傻的人,會干這么無聊的傻事。柳云仙掩嘴偷笑起來。
床榻上盤腿而坐的高弶,頓了下,問,“那賭徒進賭坊時,身邊是不是總會帶著一個小廝?”
周曄聽了一驚,忙問,“咦?你怎么知道?”
柳云仙和葛洛相視一眼,也甚是驚訝,“賢弟和那賭徒是舊識?”
“不……我只是隨便猜猜?!?/p>
“臭小鬼!”柳云仙低聲咒罵,“就愛賣關子。”
周曄怎么想也想不通,嘀咕著說,“那賭徒雖說每次進賭坊,都帶著個小廝,但每天的小廝都不是同一個人!那家伙的名聲,在集伝鎮上可響著呢!我一個朋友就是集伝鎮三十八廖街‘錢金賭坊’的老板,我看他每次一提起那賭徒的名,臉就變綠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高少俠你既然和那賭徒不認識,為什么會知道他帶著小廝進坊子呢?”
高弶回道,“其實很簡單。我猜……那賭徒應該是在集伝鎮上等什么人,而他身上一無分文,所以去賭坊,免費吃喝玩樂。他進賭坊先贏,贏來的銀子送幾枚給小廝讓他負責買些水酒糧食,光明正大在賭坊里又吃又喝,但又怕贏得太多被賭坊里的打手找茬,出賭坊時就把贏來的銀子全部輸光光,來時多少就帶走多少,這樣……賭坊老板就不會和他計較些什么了!至于為什么每天帶不同的小廝,我猜,該是那賭徒想讓賭坊里的人都知道,這些小廝其實不是他帶過來的,不然要是賭坊里的打手拿小廝們出氣,就不好了。”
周曄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
高弶點頭笑道,“他是個聰明人!
”嘿!這可惡的家伙,我得告訴我那朋友,把他整治整治,可不能再讓他騙吃騙喝下去!“周曄憤憤然道,”諸位慢慢聊,我下山去了!“
”嗯……“
其實,周曄是趕著去賺錢,這么勁爆的消息,若不從他朋友身邊敲詐一筆,豈不是浪費?若是那賭徒不小心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拍拍屁股走人了就來不及了!周曄一想,這才急忙匆匆地出了房門。
柳云仙見他一走,就發起了牢騷,”這么無賴的事,只有無恥之徒才能想的出來!“
高弶卻不可認同,”但他的確很聰明。“至少人家進賭坊想贏就贏,想輸就輸,這也是需要點本事的。高弶看天色不早,趕緊起身說道,”我四處轉轉,再找找線索,如果能趕在玄武門喪宴前找出證據最好,抓獲真兇可以讓他得以名目?!?/p>
”你能這么想是好!“柳云仙點頭笑道,”不過奇怪,為什么你非要跑來冒牌貨房里搜證據?既然你已經知道誰是真兇,為何不從他身上下手?“
”我不想打草驚蛇?!案邚墦u搖頭,說道,”再說,那名可疑男子也沒有徹底排除嫌疑!畢竟,他是當時唯一一個能不驚動任何人秘密潛入王叔伯房里的人!“
”可是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對方身份,你想怎么辦?“柳云仙笑著問道。她字里行間有著百般刁難和戲謔,像是很享受看好戲。
高弶不查柳云仙是何心態,自顧自嘀咕道,”我在想,能讓他如此舍身犯險,獨身一人跑來玄武門,無謂是沖著錢、權、名利,私人恩怨,倘若能證實他來此目的是為了前三者,那么能直接排除他殺死王世沖的嫌疑,也間接可以進一步證明殺人兇手隱藏在七人之中?!?/p>
”為什么如此麻煩?非要去查一個麻煩人物?“柳云仙萬分不解。
”因為我查不出兇手殺人的動機和證據,只能從旁把嫌疑人一一摒除!而且,關天煞勞師動眾找那男子,估計他是認定了那名可疑男子就是兇手,我若要替他開罪,起碼得拿出一些信服人的證據來,只可惜……當初我來找他的時候,他不合作。“
葛洛不常言語,但對高弶還是比較關心,”賢弟下次千萬不要莽撞?!?/p>
”就是,人家對一個小孩子出手,擺明了是要殺人滅口。你還想方設法幫他開罪?真是笑話!“柳云仙繼續泄他氣,還不甘心,又道,”照我說,就是那個李司傲!你還不信,非要查東查西……“
柳云仙還沒說完,突然聽見屋外傳來周曄的吵嚷聲,”嘿!你這傻子怎么坐在這兒呢!發什么傻?“
周曄剛走不久,估計也就到屋子拐角處,他在和誰說話?
三人急忙走至門口,往門外探望一番,瞧見一個綠衣男子正坐在屋口臺階處,頭抬向天空,若有所思似地,一手托著下顎,手肘撐在膝上,一手端著藥碗,周曄就站在他身后,拍拍他肩膀,不停吆喝著。
那男子正是藥醫羅紅姑娘帶過來的藥童,聽說是叫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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