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河貫穿整個云水城,在城西的位置形成天然的湖畔—云水泊,一泊碧水上漂浮著支支船兒,初春的陽光格外溫煦,給一池清幽碧水渡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云水城中種滿了杏樹,風(fēng)徐徐吹著,杏花紛飛如雨,簇簇的雪白的花瓣夾雜著微甜的芬芳,讓人心醉。
行云流水般的琴聲自一只華美畫舫中流瀉而出,悠揚的讓人心醉,池上漂浮著的船只幾乎都緊緊圍繞著那只華美畫舫,船只盡是兩層樓閣,每一層皆設(shè)有雅座,臨湖的窗邊水晶的珠簾被高高的撩起,其中吟詩作畫,對酒當(dāng)歌的人不少,更是有許多面覆輕紗的女子,美眸含情的盯著湖泊中的那只畫舫。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fēng)流!
不知是誰低吟了一句,說的便正正是那畫舫中的少年,他一襲輕薄紫衫,衣裾、領(lǐng)口皆繡著朵朵精美的粉色芙蓉刺繡,外罩了一件水芙蓉色軟煙羅紗,腰系一條流花瓔珞玉帶,墨黑的長發(fā)柔順垂散,隨意的斜插了一只簡單的白玉芙蓉簪子,眼波流轉(zhuǎn),那眼神兒,溫柔淡雅中不乏絲絲妖媚,狹長的美眸微微的闔著,袖袂間探出的長指,修長美好如上等白玉,勾轉(zhuǎn)琴弦時的細微動作也是萬千風(fēng)華!
畫舫中掛滿了紫色的紗幔,隨著輕風(fēng)鼓動搖曳,和煦的春日陽光透過紗幔過去,光影曖昧,將他精致的眼角眉梢暈出一層淡淡的融光,一張面相生的姣好,只讓衣襟口刺繡的極美芙蓉花也失了光彩,片片杏花瓣飄墜在他肩上,芙蓉軟煙羅紗隨風(fēng)輕動,他似乎沉浸在自個兒的世界中,淡然清幽,風(fēng)華濁世。
他的身后,佇立著兩名身著青衣的小童,模樣是有幾分可愛靈動的,但在少年身后跟著,便早也失了任何的出彩看點,再身后,便是一面偌大的屏風(fēng),之上繡的是百花爭艷圖。
一張臉足以禍國殃民,薄唇微抿時恍然如仙,只是那唇角若是微微上揚一點兒,卻是比妖孽還要媚上萬分,此男子便是西隅美男宮中的夙璃。
西隅的美男宮中只有男子,宮主每隔十二年便會物色容貌姣好的少年帶回宮中,常年喂食一種特殊且珍稀的藥物使其容貌更是會生的傾國傾城,常有家境不好的孩子會在每十二年的甄選中極盡表現(xiàn),也有為了那容貌傾絕的富家少年前去應(yīng)甄,名額有限,競爭自然激烈。
美男宮具體的地方在哪兒無人知曉,只知他們隨時會在西隅各城池間流動著,以姿色才藝賺取錢財,實乃當(dāng)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勾欄!
這不,便輾轉(zhuǎn)到了云水城中,云水城雖是西隅南疆之中的邊城,偶有紛擾戰(zhàn)亂,卻集聚了不少兩國的富商來此來往買賣,著實是富饒極了的。
只是要想抱得美男宮中的美男也非易事,每十二年篩選出的眾漂亮小娃兒,最后紅得發(fā)紫的卻只有一到兩個,且美男宮多少年來斂財有方,也并不缺錢財,怕是沒有一兩個城池的交換也換不得一個美男,再者說,公子夙璃簡直就是西隅出了名兒的恃才傲物,亦美艷不可方物,哪里看得上那些!
但如此禍水美男,無論男女都是趨之若鶩的,美男宮不過抵達云水城短短兩日,便已經(jīng)引來了全城所有的權(quán)貴,一曲終了,夙璃才抬眸,那雙細長的眼尾微微上翹,他起了身,周遭是此起彼伏的抽氣之聲,隱約夾雜些呼喚之聲。
他轉(zhuǎn)過臉看向一側(cè)的一只華美船只,頃刻間流露出溫潤如斯的笑容,頓時令人窒息,嘈雜之聲霎時便消弱了下去,他才在兩名小童的悉心指引下,繞回了屏風(fēng)之后。
屏風(fēng)之后是一間內(nèi)室,外面怎也看不清晰,夙璃一回到屏風(fēng)后,便順勢慵懶斜倚在了貴妃榻上,修長的雙腿隨意的交疊著,一名圓臉的小童便傾身下來為他時重時輕的揉按著纖細的足踝,他著了一雙雪白的錦靴,腳踝處的位置嵌了幾粒粉潤的細碎芙蓉石,折射著光線,微微有些刺眼,小童瞇了瞇眼,卻不敢怠慢了。
另一名臉兒消瘦的小童抱著一方古琴,極其謹慎的將其放在了案幾上,才又忙著在一旁的烏木茶幾上取了茶具,烹茶的過程十分講究,他一雙小手小心翼翼的取了些灑金梅花蕊置于白玉杯盞中,再將煮沸之水沏入杯中三分之一,待朵朵花蕊在水中盛放之時,才沏滿了一整杯,兩手端著白玉茶盞,畢恭畢敬的遞到夙璃眼前。
夙璃微微掀開了長如羽翼的墨睫,輕瞥了一眼那花茶水,晶瑩的金黃色澤,賣相屬上佳,他才伸出了修長的手接過杯盞,那白玉雕砌成的杯盞在他手中,竟然也被他近乎透明的剔透膚色比了下去,薄唇輕湊了過去,抿了一口,微瞇的眸霎時就睜開了,淬了一口,才瞪了一眼一旁的瘦臉小童,不悅的聲線依舊雅致輕柔如漫天云舒:“說吧,哪兒沒做對?”
“公子,金玉知錯了,金玉今日沒采著清晨的露華,這水……這水是井水。”名喚金玉的瘦削小童慌忙請罪,兩條細長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沒想到公子的舌頭這般厲害,一點兒不對也能嘗出來,他斜著眼兒瞅了瞅一旁的圓臉小童。
那圓臉小童感受到注視也是渾身一顫,卻是默不作聲的繼續(xù)為夙璃揉按著腳踝,早上金玉說沒采著露水時,他便出了主意說即使是用一次井水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此刻卻……
“咝……”夙璃還未再責(zé)怪什么,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微蹙了斜飛入鬢的俊美長眉,緩緩悠揚道:“錦華,你是早膳吃多了力氣沒地兒使是不是,這么大力,想揉斷公子的腿么?”
他說話跟唱一支語調(diào)綿軟的小曲兒一般好聽的要命,卻是讓錦華嚇的一哆嗦,慌忙放輕了力道,垂下的眸子里有些幽怨之氣,公子身嬌肉貴,一點兒重活累活做不了不說,這么一點力氣也經(jīng)受不住,但他卻著實仰慕公子的容貌,他三年前被選入美男宮中,卻一直沒被宮主喂食所謂的珍稀藥物,卻是做起了公子夙璃的侍從,不知什么時候,他才能像公子那般,美得禍國殃民!
“行了,別揉了,這會兒又跟沒吃飽飯似的。”夙璃皺眉,屏退了錦華,自顧的站起了身,動作間,修長的手指輕拂去了肩頭的雪白杏花瓣,淡淡的杏花香縈繞鼻息,他閑適的走到窗欞邊,伸手將密集的紫水晶珠簾輕輕撩開。
頓時,外面的船只上便傳來了持續(xù)抽氣的聲音兒,他眉心微鎖,不悅道:“命船家將畫舫劃遠一些,我們也該回了。”
“誒,這就去!”金玉忙不迭的應(yīng)了一聲,公子極其的挑剔,大約長得美的人都是有些缺點的,正因為容貌的完美無瑕,才要在性格上產(chǎn)生些偏差,正如公子美冠整個西隅,卻依舊樣樣不滿,他就是不明白,那么被人捧著追著是多么歡喜的一件事,公子怎就不知足呢!
金玉很快便繞出了屏風(fēng),外面的船只上全是人,夙璃此刻也失了觀湖的雅興,將珠簾放下,緩緩的走到屏風(fēng)前,盯著那百花爭艷圖看了許久,他才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不是說了不要放什么百花爭艷圖,這花兒有什么美的,以后記著,出來撫琴的時候,本公子身后要放上秋郊牧馬圖。”
“是,下次錦華一定記得。”錦華乖順的垂著小臉說著,公子愛駿馬,可惜,公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皆通,可謂是真真有顆七竅玲瓏琉璃心,卻是不諳騎術(shù)的。
夙璃半瞇上了細長的美眸,眸底不知流動的是什么情緒,卻是絕世的光華微轉(zhuǎn),這間小小的內(nèi)室,裝飾得是極其華美漂亮的,一側(cè),放著一方沉香木雕花梳妝臺,一面黃澄澄的偌大銅鏡擦拭得透亮,透過銅鏡映出的那人,風(fēng)華絕代。
他輕嘆息了一聲,幽幽道:“美人啊美人……”
錦華皺起了眉心,雖然公子美得驚心,卻也不該如此孤芳自賞么,心底這么想,可誰又能反駁夙璃的話,他確實生的柔美非常,斜飛入鬢的眉又帶著絲絲的倔強,男女的美都集于他一身了,上天真是厚待夙璃。
夙璃的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種莫名的惆悵來,感覺到畫舫在劃動,他正欲再次走到窗前去看云水泊的美景,卻整只畫舫急劇的晃動了一下,險些讓他不穩(wěn)的一個踉蹌倒地,是錦華慌忙迎了上來將他扶住,才避免了他就那么不雅的倒地!
他驚魂未定,一雙細長的美眸睜大,聲音有些緊張的問:“剛才,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