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斜著美眸輕掃了她一眼,只看他的眉宇,便能窺出幾分他容貌如玉,被皎白月華照的融融生暈,白如霜雪的肌膚近乎透明,顯得有些病態卻愈發隔絕塵世喧囂的誘人歡喜。
墨典典皺了皺眉,他的步法極其微妙,晃得她暈乎乎的記不清楚,而眼前本是一片的樹林硬生生的開出一條小徑來,她小心的緊跟著他,也不忘時不時的瞅他一眼提醒他什么。
長恨微彎了眼角,似乎在笑,卻透著淡淡的寂寥,說話的聲音好聽的不像話,依舊是他那種淡定從容,仿佛永遠在陳訴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兒。
墨典典歪著腦袋,豎起耳朵聽著,美男宮位于湮茫山近乎山頂的位置,西面有一池圣水湖,其中流動的死水妙不可言,所謂死水,便是沒有來處,沒有去處,無端端的就生出那一池湖水來,常年飲此湖水,可亮其眸,柔其發,美其……
來來去去也就一句話,那水能讓人愈發好看,一般人卻是消受不起的,只有長恨配以特殊的藥方合著湖水才能削弱它對人的傷害,但到底還是有毒的東西,總是有人在經年的服食中喪了命。
年年歲歲,美男宮后的山巒便成了一塊墳冢,一塊亂石便是一塊無字碑。
墨典典訝然的聽著,突而狐疑的瞇眼看了長恨一眼,問:“這么十多年,就死了那么多人?”
長恨垂下眼睫對上她的眼眸,淡淡道:“多少年我也委實記得不太清楚了,倒也不會是十多年就死那么許多……”
墨典典暗暗琢磨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沉默了許久她才倏地睜大眼瞪他,驚愕道:“剛才那些尸螢總是來纏著你,你說它們靠著尸氣為生,那你……”
長恨挑了挑眉,神情泰然自若,無聲的允她繼續亂猜,她眼兒斜著他,咕噥道:“該不是你也活了那么多年,其實早就是個死人,所以才吸引它們?”
他怔了怔,繼而彎唇輕笑,淡柔道:“權當是罷?!?/p>
墨典典趕緊湊著鼻尖在他身上嗅了嗅,他猝然僵住身子顯得不太自然,半晌他才開口問:“做什么?”
墨典典瞇著眼仔細的打量他的神色,被她以如此專注的眼神打量,他顯得頗為窘迫,這感覺難以言喻,他能很自在的背著她上山,也能很自在的抱著她回宮,反而有時她突然的貼近會讓他很不自在,他墨玉般的美眸亮如星辰,忽閃著像是有些躲避她的注視,不知怎么的,她覺得他眉心浮了朵淡淡的赧然紅暈來,讓人欲罷不能。
“嘖,你是如何一直這么好看的,一直喝那個什么湖水么?我嗅著你也沒有妖氣,不會是我的同類才對……”墨典典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越想越覺得稀奇。
“你嘀咕些什么,如此說來你還帶了妖氣了?”長恨聽著她的嘀咕輕聲的問,此刻也不再窘迫,繼續的前行。
夜色的樹林中下了一層濃重的霧氣,迷了人眼,幾乎看不清方向,墨典典只能拽著他的衣袂隨著他的步子走,漫不經心的說:“我自然應該是帶著妖氣的?!?/p>
“童言無忌?!彼p聲一笑的聲音那般動人,漫天大霧中修長的身影清雅絕倫,只是一個背影,便讓人如癡如醉,更別說再看了他的傾絕眉眼后,那便是再也無法忘記。
墨典典努了努嘴,他不信她也不愿白費唇舌,繞著彎著,許久,眼前才出現了一座白得晃眼的宮殿,說它晃眼著實一點不過分,玉石所砌的宮殿在月華的映照下泛著乳白的冷光,即便她不知道玉石價值幾何,也有種暗嘆奢靡的直覺。
直到跟著長恨進了宮門,她才生出了幾分熟悉感來,先前長恨帶她來過,那時她很不好受沒仔細看,現在看著有些驚訝,這兒不是華美,而是清淡的不像話。
殿中央擺放著一鼎香爐,吐著縷縷的青煙,帶著春日里桃花的芬芳爛漫,又不似真的身處桃花林中那種甜膩,只淡淡的沁人心脾。
一切的擺設顏色單調,仿佛昭示著這宮殿的主人與世無爭的寧靜,長恨只往一旁的素白屏風后走,轉眼正殿中只剩墨典典一人,她微愣的盯著那面極大的屏風,無一絲點綴的白,有些刺眼。
“過來?!遍L恨的聲線悠緩,從屏風后傳來。
墨典典循聲而去,屏風后,偌大的浴池,溫熱的水,彌漫著白霧,霧氣中的那抹頎長身影,漸漸褪去了墨色的衣著,一層層薄衫自他肩頭滑落,只看這么一個動作都是享受。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說不上來哪里不好,就是覺得不對勁兒吶,水汽中看不真切,她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還沒等她再湊近點兒,只聽一陣細微的水聲,長恨整個人已在浴池之中,他身無寸縷,除了……臉上那半張繡著騷包花紋的面紗。
長恨微闔著眼,仰起下巴半倚在池壁,緩緩啟唇:“典典,我有些乏,你會搓背么……”
墨典典眨巴了眨巴眼,用什么搓?提著步子向他靠近,半蹲下身子,水面的霧氣尤其的重,但離的近些也是能看清個大概,他的肩線如此完美,纖瘦卻精實的胸膛,之下么……被霧氣掩蓋的實在難看清了。
只是這漫著霧氣的溫熱池水中,美人如玉,他就這么閑適而慵懶的模樣,那水中隱約可見的漂亮身形,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長恨突而掀開眼,斜睨了墨典典一眼,她探究的目光還停在水面上,那小眼神兒亮晶晶的,大有要將這浴池都看出個窟窿的意思,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悅:“搓背也不會么……”
一聲嘆息隱在空氣之中,他說:“罷了,你在后山也弄得跟小泥猴兒一般,不如……你也下來泡一會兒?”
墨典典聞言正欲動作,小手剛搭在衣襟口上便不動了,突而想起了什么,連搖頭道:“不了不了?!?/p>
長恨眉心一動,他以為他給了她不小的恩賜,她應該很是開心才對,此刻他的語氣又變得不容置疑起來:“你一身臟兮兮的不洗不成,否則你定會將我的衾被給弄臟了,我聞著你身上那股味兒也睡不著……”
墨典典驚愕的看著他,從他的話中硬是聽出個重點來,他是說他要與她一起睡,她像是在確認般的問:“你不是說你不習慣與人一起……”
“可……不是你說……很喜歡與我在一起么?”他沉吟著,聲音里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果她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