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

床頭電話不屈不撓地堅持叫了數遍之久，將婕舒從夢境中震醒過來。

“啊！”

婕舒一看表，早已顧不上揉那早已惺忪的睡眼。

“要遲到了，要遲到了！這才第幾天！”

鬧鐘不依不撓的響了三遍，婕舒趕忙胡亂套著衣服，大包帶小包的往外面跑。而婕舒印象里，好像是姐姐很早就叫過自己了？可是為什么沒有映像嘞？大早上起來，就像是在夢里一樣，

市區早已轉變為一如既往的繁鬧，車來車往，各色各樣的行人匆匆掃視一眼前方路過或者是擦肩的陌生人，大概一轉頭就會忘記。相似的職業裝束裝點著城市本就匆忙的清晨。

碩大的SK大樓，外層灰白的玻璃反射著晨曦金黃的陽光，就像是一片碧藍的水面。但來往的行人，都早已無暇顧及這城市里獨特美膩的風景，一路而過，還有些人，路過時，還微微瞇著眼睛。

7點55分。

婕妤急匆匆的走到電梯門口。看了一下門口，還是選擇了樓梯，雖然只有五分鐘。所有的人似乎經過的一晚的充能，早已變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的抖動著那些或粗或細的手指，雖然到了傍晚，還是會被歲月變成以往的形貌。但就在這日復一日的重復中，我們顯得日漸蒼老。

“婕舒？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

Pearl看到婕舒一大早，就瞇著眼睛，妝都只是淡淡的，不過更有了一副學生的樣子，完全不像這里的上班族。

“是沒睡飽，不是沒睡好~”

婕舒拖著長長的聲音，早晨只喝了一點點的水，夜里有些干燥，聲音都顯得沙啞了些。

“咦？你不困嗎？”

婕舒看著她，滿臉的精神，眼睛里倒影著屏幕的熒光。

“我么？不啊。”

Pearl還是，一如既往的努力工作，以最少的時間完成這在她看來本就是浪費時間的事情，然后去享受生活，做自己的事。不過婕舒心里真的很奇怪，她真的真的就不困嗎？明明和自己的工作差不多的，可是為什么看起來，就完全是沒有一點兒困的樣子呢？還有她那精心畫過的妝，眼線眼影，唇彩絲毫沒有落下，這些事情，婕舒看來，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做好呢。婕舒再也抑制不住腦海里漸漸飄浮擴散的睡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

何偉出差回到上海，助理抱來厚厚一疊等他簽字的報銷單據，他翻了翻其中劉浩的單子，十分不滿意：劉浩雖然上個季度的銷售額排在全國前幾，研發他也一直是公司的中堅。任務做得還可以，辦公費用卻比平常那些多很多，還有那個劉浩，不知不覺就比別人多很多假期，幾個月就要請個長假，這不剛回來，他又聽說劉浩這周末要去日本，他心里很是不滿。

而這個何偉呢，是公司里的財務主管，早年畢業于上海財經大學，滿肚子學識在他那被歲月和書本蒼老的眼睛上就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人也顯得和他的學識一樣的厚重飽滿，只是對于劉浩，從他剛進公司，還有他那一副目無長輩的樣子，他的心里真是想起來就來氣。這個問題是何偉的一個心病，不單是劉浩這一塊兒，還有好幾個小辦事處，都是報銷的時候，也不看看自己的銷售任務或者是軟件研發的情況完成得怎么樣的。何偉覺得，花錢沒問題，你得給我產出呀，那些沒有足夠產出的城市或者是部門，你就不要設置辦事處了嘛，簡直就是拖到公司的后腿，說不定都要扯到蛋上了！何偉找董事長Sward和韓國助理崔智堯開會，討論辦事處設置還有經費報銷的問題。何偉先提出，SK現在在中國境內的小辦事處有將近三十個，最小的，不過10來個員工，就弄個地方辦公。主要都是各銷售團隊的一線銷售人員在使用這些辦公室。平常大家都在外面跑，客戶也基本不進我們的辦事處，辦公室就成了大家開開周會的地方了。其實要開會，到外面租個地方開會就行了，動不動就搞個辦事處在那里，是否有必要？說起崔智堯，確實天生是個管財務的料，但凡有部門朝他要錢，就像要割他的肉一樣。即使明擺著必須花的錢，就算你手上有預算，也符合公司的政策，他仍然會讓你提交各色分析。分析報告交給他后，他不說行，又不說不行，也不著急研究你的報告，而會再提很多問題，然后要求你做出進一步的分析報告。要完成他要求的分析報告，往往得做很多功課，而這些功課對于非財務專業的人來說，都是些痛苦的活計。等到他實在沒話好阻擋你后，才批費用，這期間，三個月就輕易地過去了。總之，誰也別想爽快地從柯必得那里得到一個子兒。他簡直就是公司的干兒子，為公司守著每一份財產。要是誰和崔智堯說啥能節省開支的事兒，他馬上會眼睛一亮，笑意盎然，巴不得把腳和手都舉起來贊成，特別可愛的樣子。如果能關閉部分辦事處，起碼租金、水電、物業什么的能省出一塊；電腦、復印機、打印機、家具、裝修等一系列的固定資產都跟著省；而且，人都HOMEBASE了，原先的前臺文員也就沒必要保留了，又可以省出人頭給銷售團隊用。何偉身未動心已動：能省錢呀！他馬上附和何偉的觀點。Sward的心里也贊成。他知道由于在各小辦事處沒有設置全職的專業行政人員，銷售部的小區經理們又不熟悉政府事務，因此工商登記證稅務證這一攤子，有些辦事處也是辦得七零八落，執照忘記延期被罰款什么的屢見不鮮。有時候小區經理換人了，忘記交接這一方面的內容，結果后手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工商登記證的事情也是有的。再有，就是公章的管理很成問題，曾經有小區經理手上拿著公章亂蓋，給公司惹下麻煩就跑了。因此，Sward主要是站在規避公司風險的立場上考慮，贊成關閉部分辦事處。關于關閉部分生產力不夠高的小辦事處的大方向，在三人之間達成一致。那么，關閉哪些辦事處？怎么個步驟？關閉后會有什么問題？怎么解決？誰來牽頭做這個項目？都知道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各銷售團隊是從辦事處那兒拿到利潤的，銷售總監們肯定會一致表示反對，公司的生意還要靠他們做，怎么去說服他們？他們都明白，這個決定會牽涉到好幾個部門，影響到各地的幾百號員工，在SK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中，要做下來這樣的項目，項目負責人得身心投入干上五六個月，這就算是不慢的了。崔智堯看到他的猶豫的神情，立馬猜出了Sward的心思，他立刻相處了辦法：“董事長，這兒您說了算的啊，這里還不是隨便什么理由，或者是用業績什么的，委婉一些，就是公司決定下個季度裁掉銷售研發墊底的最后十個，這樣不就慢慢的……”

崔智堯給他使了個眼神，他立刻意會到了其中的意思，Sward可是只老狐貍，自然不愿意接這個燙手的山芋，他不好公然在公司里這么做，背后員工當然能看出這其中的意思，他想要提早升職，還是要靠好的人脈的。可是也并不怕管財務的何偉，他又不是銷售部的頭，在SK，銷售和開發是老大，一天到晚牛B的，因為他們是給公司賺錢的部門，可銷售市場碰到財神爺就低聲下氣了。但是財務，終歸要歸公司管。　　

Sward不緊不慢地說：“這關閉哪些辦事處不關閉哪些，需要制定出很清楚的游戲規則，不然會受到銷售部的挑戰。要做這個決定，會牽扯到很多歷史數據的提供。可以預見，關閉后，會有很多變化，對費用的沖擊是最明顯的一塊，能省下哪些錢，會增加哪些新的費用，比如你就要給各地會議場租費的預算，那么給多少，都要現在講好，給多了公司吃虧，給少了銷售部不干，要想銷售頭頭們跟你合作，這些點上要控制得恰到好處。財務部是最清楚各方面數據的部門，管著各項預算，又管著固定資產，是不是財務部出個經理或者副總監來領導這個項目？”接下來幾個回合無非是兩人各自闡述為什么應該是對方的團隊負責這個項目的理由。崔智堯覺得該講的理由已經講完了，董事長卻并不屈服，沒有絲毫要在近期做出調整的打算。他惱火地盯著崔智堯，想用眼神給他壓力，而崔智堯也在不動聲色地還擊，和他對著盯。說是一個助理，其實是韓國總公司派來相當于臥底的存在，他是韓國公司的人，在這里，一個董事長，又能把他怎么辦？何偉看看該出來講話了，他知道，關于減少部門的事，估計是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么變化的了。不過劉浩嘛……還是可以提出來的。

“那個。董事長，我看這件事，以后再處理，畢竟是牽扯這么多的部門，還是要從長計議的。不過關于這個劉浩的報銷單，您是不是……”

剛剛僵持的氣氛稍稍有些緩和。大家也都是識趣，知道彼此斗下去什么都得不到，不如就這樣，心里明白就好。

“恩，也好，你說什么？”

Sward說著，拿起何偉手里一沓等待報銷的收據，還有何偉分析的一些數據。

“你看你看！劉浩這個人吧，雖然是公司的研發骨干，可是…這些差旅費，明顯是在浪費的嘛，有經濟艙，非要坐商務艙，還有這電話費，貴的離譜，每月將近一千，他一直在打跨洋電話嗎？！”

何偉一臉沒好氣的指著上面一串又一串的數據，還有他的財務用途分析，

“這么看來，是多了一些。可是他的業務能力你我都知道，咋們網絡公司，撈錢還是要靠他們這些人的。再說，他上次帶領團隊開發的APP應用一個季度就抵得上別人一年的銷售額了，你都是知道的嘛。這些，韓國那邊也都知道，他的電腦，辦公室都是特批的。”

何偉臉色一片紅一片綠，他知道，劉浩在這是什么地位，可是他也不能這樣吧，公款吃喝，想想心里就忿忿不平。

“那他三天一請假，兩天一請假的。這不，這星期又要去日本，下周二才回來，這…這怎么說？”

Sward也知道，劉浩這種特殊待遇，要是員工問起來，自己也不好回答，雖然他從沒落下什么任務，也沒拖延過時間，但是一旦搞起特殊化，公司還是不好管的。他躊躇再三。

“算了吧，費用還是要報的，畢竟是骨干，就當是福利了。不過你去和他說一聲，以后的假不能請那么多，有事休息天做，好吧？”

何偉心里還是有些不爽，有本事就怎么了？你我不都是憑本事吃飯的嗎？“你！大早上就在公司睡大覺，起來！”　　

何偉原先就有些生氣，現在看到劉浩的地方還有人在白天睡大覺！這不就是等于帶薪休假，不給公司任何產出的嗎！他怒氣沖沖得想拍婕舒的肩膀，可他是個拘謹內向的人，一般不拍女性員工的肩膀，手到半空就生生地停住了。婕舒聽到有人大叫，身子一抖，從睡夢中驚醒。揉揉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

“張婕舒！是吧？給你工資是讓你來睡覺的嗎？！大白天的，這么年輕就一副困的要死的樣子！”

他看著婕舒胸前的員工牌子，一字一字的念叨著。

旁邊的Pearl盯著看主管，主管自然是不怎么管她，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何必和高層過意不去呢？而婕舒，只好是自認倒霉了。

“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剛剛我眼睛有些酸，就…就休息了一下。”

婕舒怯生生的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

“是嗎？剛來的吧？我怎么沒見過你？下次注意點！知道嗎！”

婕舒不停的點著頭，而何偉，自然還是要去找劉浩的麻煩，這不就又有把柄了嗎？他冷笑了一下，匆匆朝劉浩的辦公間走去。

“沒事啦，他財務部總管，又不是被人事部的撞見，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再說了，他來一定是來找劉浩的，別放在心上，昂！”

Pearl笑著，安慰著還有些后怕的婕舒，她擔心就這樣工作沒幾天，就被炒掉！可是心里不明白，為什么他一定是來找劉浩的呢？Pearl也看出了她臉上的疑惑。

“他管財務，報銷差旅費什么的，我們又規定，經理總監級別的電話費公司管。可是他大概是覺得劉浩的費用太多嘍！他滿身山西人的摳門樣子，公司里一個十足的守財奴，不管是公司的，還是自己的！”

婕舒聽得一愣一愣，怎么有人這么喜歡多管事？自己不用做的也要做，不用管的也要管。

“劉浩！”，

何偉打開門，直直的朝著正在打電話的劉浩走去。

“你看！你的報銷清單！還有你的員工！”

劉浩緩緩轉過身體，似乎才剛剛切掉電話。

“我的員工怎么啦？”

劉浩面無表情的回答，他知道，他來又是為了自己開銷大這屁大點兒的破事。

“怎么啦？”他雙手插著腰，原本就很寬大的西裝，現在變得更加肥大。

“那個。叫張婕舒的，上班睡覺！還有你的報銷，一個月1000的話費！你給誰打！地球另一邊嗎？！坐飛機要做商務頭等艙，你是董事長嗎？你說你這不是在拿公款吃喝嗎！”

“睡覺？她剛來三天，不懂規矩，以后不會，下次再有，你說了算。”

他聽到這個，自然是要給下屬扛下來的，不然不知道這個人還會在外面怎樣亂說。

“關于公款，你知道，我為了工作效率，還有盡量不晚點，才做頭等艙，至于電話費，自然是工作的事，不信你去電信部門查話費單。你還要說什么嗎？”

“你……”

何偉被氣的幕布面部都有些變形，一個小小的主管，研發經理！你多大的架子！他看著劉浩心不在焉的回答，心里的火，更是冒上了三分！

“好！好好！這些先不說，公司關于你請假的事，我的劉大主管，外加經理，作為一個老人家，我好心提醒你，別太過分了！什么時候該做什么，除了出差，你的假期就那幾天！這周又去日本，沒猜錯是和那個凌霄云去吧？這些是董事長讓我提醒的別怪我沒說！哼！”

說完，何偉摔門出去。而劉浩，絲毫不在意這些，再說，又沒耽誤什么工作。工作手冊上寫的明明白白，大家都清楚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他心里都有些煩，早就是不當什么事，該怎樣做還是怎樣。

而劉浩這樣的做事風格，自然也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憤妒。不僅僅是他的才華，還有別人幾倍的工資，雖然名義上來說還加著將近。還有多的假期，還有個貌美，算是公司第一女郎的游戲策劃總監凌霄云，而劉浩卻絲毫不怎么珍惜，任人家姑娘一個獨守空房，自己什么都不管，像是一個甩手掌柜。

Pearl看著何偉走出辦公室的樣子，暗暗偷笑著。

“周燕兒，你笑什么？”婕舒滿臉畫滿了問號。

“你看，他的樣子！準是沒在劉浩那得到什么，說實話人不能太有才，不然就會招來嫉妒，就像劉浩啊，公司里大部分男的都不怎么喜歡他，不過女的，可就是對他風情萬種了！你是不知道，之前，網絡維護部門的那個女經理，不知道給他多少眼色，你猜怎么著，他一點兒也不受魅惑！唯獨啊，是被策劃的捕獲春心嘍！”

婕舒臉上有些失落，

“怎么你也被他給迷住了嗎？”

她看著婕舒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她快速的搖著頭。

“畢竟這個財務主管還不夠老辣，不知道水深水淺，這可不是表現自己的時候呀，做這事明擺著是要得罪銷售部和研發部的，銷售部和研發是好惹的嗎？那都是些老虎，而Sward這個大老板呢，就是獅子。婕舒你和我呢，等著在獅子和老虎之間游走吧，有我們難受的日子了。”婕舒心里明白這事不是那么容易，也知道Pearl的意思。可她已經總結出來：劉浩呢，聽這個主管的話，也不見得能升官加錢，不聽他的話他也不見得把你怎么樣，可何偉就不一樣了，這么一做得罪公司的主要產出部門，可想而知，后果不會怎樣的好，而董事長明顯也只是在敷衍，他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只好留給何偉這個憤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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