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公府里,只覺府里安靜得出奇,花籬笙準備送花祝雨回靜婷苑,阿福卻是半路把他攔走,說是國公爺找。
等花祝雨提著荔枝回到靜婷苑,幾個丫頭都在門口張望著,見她回來,頓時大喜,小葉居然又哭又笑道:“聽說小姐在路上出了事故,在寂王府還驚動了府尹大人,可把我們一院子的人急死了,能平安回來就好。”
花祝雨抹了她的淚眼一把,笑道:“哭什么哭,你家小姐就這么不中用么?”
她把荔枝交給晴文,“把這個放到太陽下去曬干,完了把它用壇子封起來。”
晴文接過籃子,奇怪道:“這可是荔枝,小姐不趁新鮮的吃了,拿去曬干豈不可惜?”
冬青一推她,“要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
晴文吐了下舌頭,出去了。
“那邊表小姐傷得怎么樣?你們有沒有聽說?”花祝雨坐下來,喝著劉媽媽端上來的冰鎮蓮子湯。
冬青有些不安道:“好像很重,聽說腿斷了,也不知將來好了對走路有沒有影響。而且……”她看了花祝雨一眼,“小姐的外祖父母似乎很震怒,聽說把夫人狠狠罵了一頓,二舅老爺也說要找夫人拼命,這事,恐怕一時半會兒他們那邊不會收場。”他們那邊那樣鬧,就怕最后會把火燒到與表小姐同乘一輛馬車的小姐身上,祝家的人向來不講道理,這樣的事他們不是做不出來。
花祝雨看著幾個有些惴惴的人,笑道:“干嘛這樣看著我?放心吧,該干嘛干嘛去,又沒做錯什么,怕他作甚?”
想不到祝海琴會傷得那么重,活該!倒是祝家的人,看他們這次會不講理的整出個什么幺蛾子來。
花不缺的書房里,花籬笙端直坐在一臉沉色的花不缺面前。
“籬笙,今天皇上竟是特意把爹喊到御書房,當著皇太后的面,問爹知不知道藥膳司張尚儀弄丟的那瓶玉神露的下落,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花不缺還從未受皇上如此單獨召見過,料不到第一次就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把他當什么了?
花籬笙恭謹道:“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今天在寂王府,張尚儀的父兄就纏著孩兒,先是斥責,后來又是哭求,一定要孩兒把什么玉神露交出來,說是關系他們一家性命的事,孩兒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何其冤枉?想不到爹也遭到了跟我一樣的事情,真不知道那玉神露究竟是什么?”
花不缺見他一臉迷惘之色,心里略感放心,嘆口氣道:“玉神露是何貴妃娘家秦國皇宮特有秘方制成的玉肌圣品,玉肌消疤不在話下,拿來養顏駐容更是靈妙,幾年前何貴妃許諾皇太后無論如何得幫她弄一瓶,想不到今年秦國那邊才把玉神露調制出來送來,何貴妃讓張尚儀送到慈寧宮,結果到了慈寧宮,卻變成了另一瓶無關緊要的藥,這么珍貴的東西不見了,整個皇宮還不被翻個底朝天?”
花籬笙皺眉,“原來如此,孩兒確實不知此事,更不可能去調那東西。”
“可是張尚儀一再指認,她去慈寧宮的時候,半路上曾與你說過話,然后沒再其他地方停頓過,只有你有機會調換玉神露。”
“爹,我為什么要拿那瓶玉神露?再說當時我只與她說話,又怎么去調換那么珍貴的東西?”花籬笙一臉被冤枉之色,“依我看,是那張尚儀自己覬覦那東西故意栽到我頭上來才是。”
花不缺否決,“不可能,那么珍貴的東西,難道她不想要命么?”
花籬笙哼了一聲,“誰知道呢?她總以為她是皇太后的姨侄女,有這層關系傍著,事發了,也沒人會拿她怎么樣,我看就是她監守自盜。”
花不缺想想也對,張尚儀身份不同一般,乃皇太后娘家親戚,不然皇太后也不會把她接至宮中服侍在左右當成心腹。
他沉吟著,“但是現在張尚儀一口咬定你,爹怕太后不會甘休。”
花籬笙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爹請放心吧,皇上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現在吳家勢大,幾乎就要左右他的任一個決策,皇上心里的想法多得很。而我才剛得到皇上的信任,自然不排除吳太后以此事來將我打壓下去剪除皇上培養新一輪決策層的意圖,這是一個很大的矛盾,住在宮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不用擔心,一切事情,皇上都有明斷。”
花不缺聽他分析得有理,點了點頭道:“極有可能是太后的一個把戲,幸好皇上并不糊涂,不然,恐怕我們一家都會遭殃。”
他頓了一下,又道:“對了,最近黃花教在京城真的鬧得不像樣子,皇上下旨讓城防司協助京兆尹追查搜捕那一伙出沒無蹤殺人越貨的暴徒,可是已近兩月,卻無進展,民間怨言很大,你可有聽說皇上對此有其他對策?”
花籬笙回道:“死了不少人,確實令人驚惶。皇上對此也是很憂心,之前也曾問孩兒意見,孩兒照直說了心里的看法,皇上正在考慮期間,恐怕就這幾天時間,皇上會有動作。”
花不缺一臉驚奇,“對那些殺人越貨的暴徒,你還有看法值得皇上考慮?你究竟說了什么?”
花籬笙笑著搖了搖頭,“皇上若是認為可行,到時候爹就會知道了。”
花不缺喜上眉梢,站起來拍著他的肩大笑道:“不錯,好小子,沒給爹丟臉,若是這次黃花教的事你能在皇上面前立功,將來必得重用,爹也算是后繼有人了,哈哈……”
花籬笙跟著笑得輕緩,“這都是爹栽培有功。”
這句話更是惹得花不缺大笑,有子如此,自是大感欣慰。
皇宮里,一片燈火輝煌。
慈寧宮,一眾宮女都被摒退,一身深紅宮裝眉目高挑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吳太后坐在錦繡的楠木椅上,看著坐在下首的黎夫人,一臉不愉。
“臣妾實在沒料到今天會鬧出那么多事,好好的一個賞花宴,就這么泡湯了,臣妾也實覺慚愧。”黎夫人起身低頭陪罪。
吳太后垂眉端起案上茶杯,“那就是說今天楚玉一個千金都沒看中,是這樣吧?”
“臣妾惶恐。”黎夫人更是放低了身姿。
“惶恐?”吳太后看了她一眼,“惶恐就能讓玉兒成家了么?罷了,這次不成,總有下次。今年已經是三年一次的選秀年,皇上之前說皇后有病,把選秀事宜都推了,今年肯定是推不掉的,到時候再讓玉兒來挑選幾個知書達理的回去吧。”
黎夫人恭敬道:“這也不失是個好法子,太后圣明。”
吳太后嗯了一聲,黎夫人像突然想起什么,思索道:“不過,今天王爺有一點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后來不再出席賞花宴的原因。”
“哦?”吳太后挑了一下眉,“是什么事?”
黎夫人回道:“王爺似乎對武國公的女兒特別關注,先是說她是他的特邀貴賓,之后又當著所有人只給她一人端來新鮮荔枝,后來武國公的女兒也沒說什么,他卻無故發火,將那荔枝給掀翻了……”
吳太后斂眉,“你這么說的意思是什么?”
黎夫人恭身道:“以臣妾的觀察,一直單居獨住除公務外不愿與任何人打交道的寂王爺突然如此關注一個女子,恐怕……這其中有不可預測的因素……”
她把話說得極含蓄,就當時的情形來看,似乎是楚玉不耐花五小姐,可是以她過來人的眼光去看,卻只覺楚玉的所作所為反常,太關注一個人,又因一句話而怒,不論情緒是好是惡,這里面隱含的意義,怕是非同一般。
吳太后自然聽懂了她的意思,蹙眉問道:“武國公的女兒?哪個女兒?”
黎夫人謹慎道:“第五個女兒,曾經被李虛子斷為天命女的那個。”
正在刮著茶葉的吳太后倒抽了口氣,有些失態道:“這怎么可以?得趕快把這事處理了!”
黎夫人上前一步道:“這只是臣妾的猜測,不過后來王爺并未與那個女子接觸,也有可能臣妾的想法是錯誤的。”
吳太后冷哼了一聲,重重將杯子放到案幾上,“不管錯誤不錯誤,那個花小姐絕對留不得。之前她還小,又沒生出什么事來,倒是讓人忘了她的存在。如今仁孝已去,兩個皇子又沒了,何貴妃是將來我們大唐不二的皇后人選,只待秦國大定,皇上就會封她為后,所以這樣的天命女就是個障礙。你回去后和大哥商議一下,尋個機會,把她給除了吧。”
黎夫人趕緊應聲:“是。”
“還有,如今武國公府的人都令人生厭,特別是那個整日在皇上面前晃來晃去的花籬笙,那人一表人才,文章寫得不錯,見解也很獨道,很得皇上青睞,你讓大哥試試,看能不能把他收服。如今皇上準備換下一批老臣,這對我們吳家絕對是不利之舉,花籬笙將來一定會成為皇上的左右手,所以,如果收服不了,也一并連武國公家一起除了。”
“是。”除了回答是,黎夫人已說不出其他話來。這樣的殺伐令,讓她無故生出一身冷汗,如今的吳太后果然已非當日在宮中掙扎求生的吳美人,只字片語間,就能血流成河,權利果然能將一個平凡的人變成魔鬼,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