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門客,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當年齊國門客章仲助齊太子盈逃離晉國,將太子盈輔佐上齊王之位,被太子盈拜為義父,成就國士之尊,震驚天下,門客之風也悄然盛行開來,不少有才德之士出山,為的就是功成名就、名譽天下。
正是因為如此,門客大多懷有一種扭曲的自尊心,一旦遭到恩主輕視或者蔑視者,輕則負氣離開,卻讓恩主聲名盡毀,至此再無門客愿意登門,重則拔劍而起,或是含恨自縊,或是將恩主擊殺,即便是遭到了官家的通緝追殺,也定然灑然離去。
錯兒智勇無雙,早就已經蜚聲在外,有人甚至把她和另外三位女子并列為天下奇女子,她說話的份量自然不清,而在于蒙九一戰平手后,洛將軍之門客墨玄也已經一戰成名,但墨玄不在此,錯兒自然成了墨玄的代表,而不是她這么一個弱質女流。
饒是蘭心蕙質的洛霜兒,也萬萬料想不到,錯兒居然會把事情上升到這個高度,引起了在場所有門客們的暴怒,——洛蓉兒侮辱的,不是錯兒自己一個人,侮辱的是天下門客的臉面和,辱的是他們所有人脆弱的自尊。
“三位姑娘的火氣未免太大了一些。”一抹象牙白色的身影踱著步伐,緩緩走了過來,手里搖著斯文的紙扇,上面畫著一只翱翔在天際的雄鷹,出場的瞬間,便讓眾多懷春的女子們興奮了起來。
看見來人,洛霜眼底閃爍出一絲驚喜之色,雀躍著走上前來,躬身行了一禮,“原來是玉淵公子,倒真的是失禮了,些許家務小事,竟然讓您看了笑話。”
家務小事?!
錯兒心中冷笑,挑了挑眉毛,故作驚奇的笑道,“家務小事?原來霜兒小姐居然已經要下嫁給我夫主墨俠了?這倒是喜訊一樁啊,看起來,過些日子我要改口霜兒小姐為姐姐了,這個稱呼倒是親昵。”
堂堂洛池將軍之嫡女,要下嫁給一個門客?這倒是新鮮事。
不管消息真假,這足以激起聽眾們八卦心理。
“你、你胡言亂語什么?!”聽見這話,洛霜差點被氣得跳腳,慌亂了幾分,瞪了一眼錯兒,“誰要嫁給墨玄了?”
說著,洛霜又將頭轉向了一旁的玉淵,軟聲細語的道,“玉淵公子,您勿要聽這賤……這十七胡言亂語。”
一著急,差點把“賤婢”兩個字說出口。
錯兒一臉的無辜樣,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光芒,“霜兒小姐,你這可就錯怪我了,我墨玄夫主雖是洛府門客,卻沒歸到貴府的奴籍,也算不上洛家之人,如您所言,家務小事……這自然是我們為一家,如此看來,若是一家人,那也只能是你下嫁給我夫主。”
“更何況……”錯兒眼珠子一轉,忽然高揚起頭,朗聲道,“妾雖然是一屆弱質女流,尚且知道,‘士可殺、不可辱’之理,洛蓉兒小姐辱及我夫主,更是辱及這天下之門客,公子莫不是想要讓這天下千千萬萬門客因羞憤而自殺吧?”
“你……”洛霜被氣得臉色漲紅,被氣得無言以對。
這么一攪合,本來想過來和稀泥的玉淵,被錯兒用冷語噎了幾句,反而沒了脾氣,只能無奈苦笑了一下,送給了洛霜一個歉意的眼神,意思是這次自己也沒轍,而再看向錯兒的時候,眼底已經噙滿了欣賞和敬佩之意。
雖然和洛霜兒的交情不錯,而洛將軍又是越國軍帥,他的本心應該是偏向于洛家,而不是眼前這個小小的洛十七和那個外出的俠客墨玄,但是……為什么自己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絕世而獨立的她?
她說,她喚作十七。
好一個寵辱不驚的十七,即便是面對尉遲理的刁難,她榮辱不驚,談笑間將刁難化為他人的一聲聲喝彩;
好一個傲岸大氣的十七,即便是面對杜明的威脅,她傲岸大氣,敢以一柄利劍和大商杜明叫板;
好一個智謀無雙的十七,即便是面對洛蓉兒的詆毀侮辱,她智謀無雙,竟能三言兩語挑撥得洛蓉兒與天下門客相對立;
這樣的女子,才堪堪是天下之奇女子,才是能夠與他玉淵并肩而立的女子!
洛池正盤膝坐于案桌前,桌旁一卷卷的竹簡堆積得如同小山般,門口站著兩個筆挺的士兵,手里拿著槊,神情肅穆,身上的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暗淡的光芒。
“將軍,出事了!”一個慌亂的身影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卻被門外的兩個侍衛攔了下來,“站住!將軍有令,無事不得煩擾他處理軍情!”
聽見外面的聲音,洛池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放下了手上的筆,提聲道,“讓他進來吧。”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