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瑤被新葉扶著去給老爺夫人請安。

“新葉，這大病一場，好些事情我有些記不大起來了，你給我講講可好？”清瑤說得有點忐忑，畢竟這個借口太爛俗了，多少個空越的同志們都是這個借口啊，底氣實在是不怎么足。所幸，新葉也沒太當回事，只當她昏迷之前受了刺激，有些事不記得也是事出有因。

原來，這幅皮囊叫做孔欣瑤，上有一哥名亦然，一姐叫欣瑜，他們是同父異母的三兄妹，可因欣瑤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便自小不受待見，有事沒事便躲在深閨被隱形，整個一默默無聞的女子，大門想不出，二門不曾邁，琴棋書畫碰都碰過，連女紅都沒人都，不知道這十六年的時間是怎么打發過來的。清瑤在心底猛感嘆，若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這孔欣瑤簡直就太有德了，當然她水清瑤就簡直太缺德了。清瑤在心底鄙視自己，閑了沒事做，干嗎要學得這么缺德啊。

正想著，已走到正廳，一男一女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喝茶。清瑤一看這椅子，心想：“完了，這肯定是一貪官，還是一個笨貪官。你看哪個稍微有點智慧的人會把自己家里布置成博物館啊，就是為了體現身份吧，也不至于太不低調嗎？”

清瑤斂一斂衣裙，默然服了一服，便站在一旁。新葉開口：“老爺，夫人，三小姐請安來了。”這孔玢才把手里端的茶杯放下，“瑤兒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清瑤看住他的眼睛，心想：這爹當的，真到位，把自己女兒賣得這么冠冕堂皇，明明不喜歡這個女兒，現在到裝得更親厚。可轉念又一想，自己不也是被親生父母遺棄了的嗎？眼里頓時一暗，施了一禮后，將頭低下。

孔玢一愣，那雙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有一絲精光流轉，可下一秒種，又是一片死灰。難道自己看錯了，不會的，自己生養了十六年的女兒怎么會錯呢，肯定還是那個軟弱的傻丫頭的，這樣一想，便也放心了。

“聽你母親說，你已經答應嫁去西越了？”孔玢還是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夫人。這是孔玢的正室孔李氏文燕，生養了欣瑤的大哥孔亦然與二姐孔欣瑜。而欣瑤的生母曾是李文燕的侍女，被孔玢強占后生下了欣瑤，自己卻死于難產。這個消息讓清瑤愣住，在她的年代，她也是個因難產而死的母親。有風吹過，清瑤不禁攏了攏衣襟，可還是感覺到衣衫下皮膚上起了顆顆雞皮豆。

清瑤點頭表示已經答應了，卻聽到孔玢長呼一口氣。清瑤厭惡的抬起頭來，正看到孔玢與滿臉白晰的夫人相視一笑，一顆心就算放回了肚子里。不禁腹誹：“這也太明顯了吧。因為我娘是你們的丫頭，可能在孔夫人的眼里，我連庶出的女兒也不算。可我好歹是你孔玢的女兒，你自己的女兒親手推進火坑，就這樣高興嗎？當你享受著因賣了女兒，害了女兒得來的榮華富貴，你可會安心？”

“她還有什么不答應的，這嫁去了西越可是個正牌的王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完的山珍海味，還有什么不答應的。”鄙夷的聲音傳來，清瑤抬頭看見穿紅戴綠的女子從旁邊走出來。細瞧之下，一張臉也還算是出眾，要是嘴上給自己積點德，也算是個美女，如果沒猜錯，那就是孔欣瑜，她的二姐。屋里的氣氛有些尷尬，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遠嫁他鄉是下下策，可就這個女子站著說話不腰疼，還在不住嘴的說：“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這種把戲玩出來也怕人家笑話。”

清瑤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好歹也是重臣家的女兒，怎得這么沒追求，難道這人生在世，除了吃喝玩樂就沒別的事了？真白長了那么白的臉。

“欣瑜，不要說了，她是我們的妹妹，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男子溫暖的大手覆上她細長蒼白的指尖，“一個人到了那邊，萬事要小心。”清瑤對他笑笑，感激他的溫暖。有人關心總不是什么壞事，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是啊，小命要緊。能討得了人家歡心最好，要是活不下去了，可千萬別說你是這孔家的人。”孔欣瑜見縫插針的說，極盡嘲諷之能事。

清瑤看著大家笑了笑，手腕一擺，原來，自己是如此不受歡迎，竟讓人討厭得恨不能死掉，用手語說：“不知我這十六年的時光怎樣惹了姐姐，讓姐姐有如此大的怒氣，竟恨不能希望我死掉。只是你想過沒有，我死的結果是什么？是讓西越來接管鳳國，還是再由姐姐嫁過去討好西越的當權者。既然如此，大家就把話都說清楚，從此，我是我，孔家是孔家。”

看著面色發白的孔玢，清瑤面色平靜：“我既然答應，便不會再反悔，我會去西越。只是，以后我到了西越我們便老死不相往來，我是生是死都與這孔家無關就是了。”

孔亦然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感覺他并不了解這個一向懦弱的妹妹，清淡的眼里是對他們的絕望。他不知道她柔弱的身軀里到底蘊涵多大的能量，讓她動了心思要跟這個她住了十六年的家一刀兩斷。也許，這次離開不會是什么壞事，至少，她可以重新開始，重新開始屬于自己的生活，如果她有能力想爭取的話。

“好瑤兒，為父這就回稟皇上，明日你和為父一起上朝！”孔玢已經高興的沒了大腦，大力地拍拍椅子把手，也不拍手疼，清瑤心里一個勁的搖頭，這就是樂得找不著北嗎？這么大歲數的人了，一點都不沉穩，看來這榮華富貴比她這個女兒有吸引力啊。

“夫人，我剛看瑤兒的眼睛，感覺不太像她平常的樣子。這幾天她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還有，前幾天聽你說她不愿意出嫁，怎么你昨晚上就去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她就同意了呢？”想起女兒的眼神，孔玢有些疑惑，卻又不知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里。感情這個當爹的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絕食以抗婚的事，家里大的小的事情都被李文燕這個做夫人的擋住了。

“啊喲，老爺……”李文燕聽孔玢這么一說，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忙掩了臉色說，“我跟她說，老爺疼她一場，再說她嫁過去也是三皇子的正室。這可是皇上給的恩典，不是誰都這么好命能嫁給皇子的，這么好的姻緣她才不想推辭呢。”說著，話里已有了嫌棄的意思，“再說了，她自己什么狀況她自己還不清楚嗎？就是個啞巴！老爺，我們養她這么多年，讓她白吃這么多年，已對得起她死去的娘啦。雖說這西朗國的三皇子如此不濟事，可人家好歹也是個皇子，總比嫁個小廝好的多吧，我們這都是為她好，以后她總能明白老爺的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