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西越國已是炎陽炙人,地上就像是滾了火,可大街上卻是人擠人,為啥?今天是西越國的三皇子司馬軒迎娶鳳國公主回國的日子。
這會兒,清瑤在轎子里再也坐不住了,這轎子里根本就不透風,再加上身上這厚重的喜服,她這大汗不住的淋漓,一條手帕都快擰出水來了。
“新葉,去問問司馬軒,還有多久,姐姐我可要中暑了!”清瑤已經感覺快喘不過氣來了。
新葉領命去了,可回來的卻是司馬軒,撩開一點轎簾,“怎么了?是不是太熱了?”抬頭看看天,看看路兩旁仍然洶涌的人群,又低下頭,“堅持一下,再有半個時辰就到皇城了。”
清瑤面色蒼白,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就是一個小時,好!爺跟你拼了!手哆嗦著拿濕透的絹子擦了擦額角,“我還挺得住,但你要快一點?!毙睦锲矶\時間走快些,可偏偏這個時候,愛先生的相對論體現得淋漓盡致。
司馬軒招手喚來前行官,“速度快一些!這些繁文縟節能省就省吧!”
清瑤感覺自己已經出現幻覺了,要不怎么聽著司馬軒的聲音里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和關心。說到威嚴,還有可能,人家畢竟是皇子。可要說到關心,她只是鳳國用來尋求西越庇護的棋子,堂堂西越,泱泱大國,如何會來關心她?能給口吃的就很不錯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清瑤半依在轎廂內,又像是穿行在地下通道里,兩壁上鑲滿了昏黃的燈,像是小時候家里25瓦的燈泡散發出來的溫暖的光暈,感覺自己是行走在敦煌飛天的夢里,心里莫名的記實,嘴角莫名的扯起一個弧度,是要回去了嗎?
終究還是不放心,司馬軒又折回來,悄悄掀起轎簾,就見清瑤面色慘白,癱在轎內,司馬軒暗暗喊了聲:“糟糕!”,從馬上直接躍進喜轎里,抱了清瑤便凌空飛身,向皇城狂奔。
明明就只是一顆棋子,為什么看到她蒼白的臉,失血的唇會不由自主的心疼?
明明就只是位無鹽女,扔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來,為什么看到她難受,那顆心仍會不自覺得慌亂?
明明就不是公主,為什么自己仍忍不住要努力好好待她?
放任大街上目瞪口呆的民眾,不管正在前行的咯里巴索的隊伍,無視前行官的大聲疾呼,一路狂行,從進入皇城開始,就開始大喊,“快傳太醫,清瑤公主中暑了,快快!”
飛身進入寢宮,命令侍女準備冰塊,把她放到床上,手停在半空,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動手把喜服的領口打開,司馬軒忍不住一哆嗦,扭頭就喊:“太醫怎么還沒來?快去催一下!再不來就要出人命了,萬一公主有什么異常,我讓太醫院全體陪葬!”
“皇子,你先幫公主冷敷一下,也許可以緩解一下。”說話的是他的麼麼夕梨,隨手捧上冷毛巾。
司馬軒一把扯過,“這也太冰了,她身上又燙的很,就像從火堆里出來的。行不行,會不會激到?”
這自詡天下第二的司馬軒竟然也會關心別人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夕梨在心里笑,看來這個清瑤公主真是不簡單呢。
“不會的,我看過許太醫就是這樣治療中暑的?!毕婊卮?。
“稟三皇子,許太醫到了?!庇袑m女跑進來通報。
“快,快請進來!”司馬軒一下站起來。
可憐許太醫剛一露頭,就被司馬軒扯住衣領拉到了床邊,“快許太醫,趕緊救救她!”
這許太醫也未廢話,上前扒開清瑤的眼皮看了看,捻著小胡子把了半天脈,起身沖司馬軒行了一禮:“三皇子,依老臣看,清瑤公主是中暑了。不過,情況比較嚴重。先給公主寬衣吧,這喜服太緊,又厚重,不利于康復;再給公主冷敷全身,把溫度降下來;老臣在開個去熱清毒的方子,應該就沒事了?!?/p>
“許太醫,能否把門窗打開,也給公主透透氣,可好?”夕梨說。
“如此,甚好。但要把窗簾拉上,防止熱氣入侵?!痹S太醫恭敬的回答。
然后,整個豐神別院便像遭了劫難一樣,每個人都被鼓動起來去干活,夕姑姑端了冷毛巾進正屋的時候,看著這個狀況,忍俊不禁,這個豐神別院已經多久沒這樣熱鬧過了啊,好像就從來沒有如此過。
司馬軒把藥汁一勺一勺的喂給清瑤,“哎,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嬌小姐啊,路上看你張牙舞爪的,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沒想到區區一個熱天就把你摞倒了,趕緊好起來吧,你這一路走來都沒事,怎么偏偏到這皇城里暈了呢。你看,我這婚也沒結成,你這媳婦也沒見成公婆,雖然丑點吧,可禮數總得到吧。再說你還沒見過他們呢,怎么這么沒有自信自己就先暈了?這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清瑤公主啊?!?/p>
夕姑姑站在一邊,一臉的笑意,這話怎么聽都象是小兩口打情罵俏,呵呵。
清瑤皺了皺眉頭,想這誰啊,一直在她耳邊絮叨,真想讓新葉把他拖出去斬了。
“公主醒了,醒了!”是夕姑姑。這嗓門真亮啊。
清瑤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轉動眼珠看看了周圍,突然大喊一聲:“啊!為什么,為什么我還在這里?”
我的立交橋呢,橋洞兩壁上昏黃的路燈呢?我飛天的敦煌呢?
為什么都不見了?
清瑤在心里吶喊,我的世界在哪里?
伴隨著床鋪被捶出來的咚咚的聲音,司馬軒端藥碗的手一哆嗦,嘴角抽了抽。夕姑姑有些沉不住氣了:“公主,你是三皇子的王妃啊,不在這在哪里呢?”
清瑤抬起眼,瞅了瞅司馬軒,忽然一把抱住司馬軒,大哭起來:“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為什么老天如此對我?為什么還把我留在這里?”
夕姑姑愣愣的接過司馬軒手里的藥碗,心想,這鳳國的公主還真是不一般呢,然后就眼睜睜的看著清瑤眼淚鼻涕的抹了她主子一身也不敢言語。
司馬軒身體僵硬,其實,有的時候,有女人投懷送抱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好事哦。
清瑤正呼天搶地的哭著,有漂亮的小宮女進來,被眼前的狀況搞懵了,僵站著,忘記自己要進來是做什么的了。
碧若,什么事?夕姑姑問被嚇壞了的宮女。別說那些宮女,就連她,也沒見過哪個姑娘敢哭著撲三皇子懷里,還連帶著眼淚鼻涕的一齊往身上蹭。
“啊,皇上與皇后來看望清瑤公主了?!北倘艏t了臉頰。
清瑤松開司馬軒,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小臉通紅,看了看小宮女,瞧了瞧夕姑姑,又瞅了瞅司馬軒,嘴角一瞥,一抽一答的說:“怎么辦?我現在這個樣子還不能見貴國的皇帝皇后?”這個時候都不忘外交辭令,可真是個人才啊。
“呵呵,清瑤公主不必介懷。你是在我西越的土地上生的病,我來看看也是應該的。”有慈愛的聲音響起來,是西越的皇帝司馬擎蒼帶著皇后嫦曦來探望一進西越便暈倒的她。
清瑤掙扎著要給司馬皇帝行禮,沒想到司馬擎蒼大手一揮:“免了免了,公主還病著,這些虛禮不要也罷!”
清瑤樂得逍遙,面上一臉正經:“如此,多謝皇上。本來清瑤應該先去拜問皇上、皇后,可沒想到……”清瑤面上一紅,咬了唇,低下頭。
“公主無須自責。公主為了兩國的安定只身前來,實在令我等佩服?!彼抉R擎蒼看了眼皇后,笑著說:“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么客氣?!?/p>
“是啊,公主要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一樣才好。”皇后嫦曦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因為保養得當,臉上還沒見歲月的痕跡,“現在公主是在軒兒的寢宮,不知公主可否還住得慣?”
“皇上,皇后客氣了。”清瑤這會精神好多了,說話也有了勁頭,便開始跟他們打太極,不知他們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初來乍到,添麻煩了。三皇子對清瑤很好,并無不周之處?!?/p>
“那公主今日……”
“父皇,母后,兒臣想再過二三日,公主身體好些了便完婚。不知父皇母后意下如何?”不等嫦曦說完,司馬軒搶先說,嫦曦皇后的臉色有那么一瞬間的暗,下一秒笑出的美麗卻點亮了那個下午。司馬擎蒼與嫦曦面面相覷,不知司馬軒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見皇帝皇后不語,司馬軒轉向清瑤:“那公主又以為如何?我們后天成婚可好?”嘶啞的聲音蠱惑著清瑤的耳膜。
“一切聽憑三皇子安排?!鼻瀣幷f,只是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在你的地盤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自然你說什么便是什么,何必假腥腥的過來問我,要是我說不同意,這婚能做罷么?
司馬軒面向司馬擎蒼與嫦曦跪下,“請父皇母后恩準!”聲音朗朗,字字鏗鏘,聽在清瑤耳朵里像一首妖嬈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