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一出現,她的眼彽眉梢,低首抬眉,便都是歡喜的。這樣小女兒的姿態,是西門絕無福領略的柔美。
雖然是同盟,她始終就未對他放下戒心。
所以,當他醋意大發地說,讓他們調情也要找個沒人地方時,那個在他面前都是女強人的女子竟然小嘴一撇,說:“朗月剛剛也是這樣說的哦。”
門朗月猛得回身看她,料是想不到她竟然把他剛剛耳語的內容就這樣大膽的講給西門絕聽,這還讓不讓走了呀。門朗月有些不甘心,真是的,平時也沒見她這么多話啊,為什么每次凌亂的人都是我?
西門絕的臉青的更厲害了,說了不要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的,怎么說著說著,就又開始了?是不是不是我秀卓樓的人,你們便以為我沒有辦法對付你們啊?
清瑤嘻嘻一笑,眼神轉了幾圈,估計是讀出了門朗月眼里的內容,有些識趣的嘟了嘴巴。
“跟我比試一場,贏了我,我便放你們離開,如何?”西門絕冷著臉說。他到是不相信門朗月會不知天高地厚的跟他比試這一場。
他可以于萬人之中從容帶走清瑤而不被人發現,而且身為魔教首領,武功自是無人能敵,否則,秀卓樓樓主的位子,他又怎么能坐得穩呢?
雖然北薇已經將大部分武功傳授于門朗月,可武功最好是能天長日久,融會貫通,最忌諱的便是懂心法,而不知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門朗月特別不幸的,便屬于目前的狀況,就像是將要噴發的火山,體內有滾燙的巖漿在奔流洶涌,卻苦于找不到出口,便橫沖直撞,不得要領。
但只要發現一處薄弱的地殼,那奔流而出的便是可以治人于死地的能量與熱量。清瑤有些擔憂,不知道,門朗月要到這個程度需要走多長的路。
剛才,她故意說漏嘴,激起西門絕的怒氣。她到要看看門朗月既然有膽量來找她,是不是也有能力帶她離開這虎狼之地。
當然,如果他不能帶她離開,她自然也有不讓西門絕殺他的辦法。不過,如果真是那樣,怕是她和門朗月的后果都不會太好。
清瑤尖了嗓子喊:“西門絕,你不能動殺意,可記得?”她是有些擔心,要不怎么一出聲,便喊劈了嗓子。
西門絕遠遠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本就只是比試一下,哪里就要殺人了?在她心里,他還一直是那個一生起氣來,便要隨便殺人泄憤的人么?
她還是在意他的,要不然,怎么遠遠喊一聲都那么焦急?她還是擔心他的,擔心他一旦動了殺心,便會生不如死。
唇角彎起,得意的笑。那一瞬間,天空有了燦爛的痕跡,霞飛天際,瑰麗妖嬈。
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風也靜止了。
兩個人對立著,玄衣朗月,絕著天藍。
敵不動,我不動。
敵若動……
幾乎是一瞬間,兩人同時掠起,那一刻,風也有了色彩,不再單調。衣袂飄飛,身形交錯,一時,風起云涌,便搶了周遭所有的風頭。
玄衣的朗月,開始時,身形是笨拙的。深一手,淺一腿,像是在試探,讓人捉摸不透。
天藍的西門絕,掌風凌厲,胸有所成,揮手眨眼間,就要把勝負定局,是個高手。
可她希望門朗月能贏,雖然這希望微乎其微。
她真的希望他能贏。
她想離開這里。
風,利了,刮在臉上有些疼,卷起塵土、枯葉和樹枝上的殘雪,旋在空中,空氣變得緊張。清瑤伸出手,可真是冬天到了,真冷!
門朗月已露頹勢,剛挨了一掌,有鮮紅的血從口里溢出,在玄色的衣衫上瞬間便隱了顏色。可在清瑤眼里,那血,已滴到心里,砸在心上,生生的疼。
不,剛才那只是個玩笑,我怎能真的愛上他?清瑤明白自己心里的恐慌后,不禁大駭。前世的經歷,鎖住了心,也鎖住了自己想愛、接受愛的能力。
視線轉回,已是峰回路轉。西門絕倚在樹旁,大吐了一口血,抬起頭,滿眼的不可思議。體內本來滿滿的能量,卻在剛才接觸他的那一刻,像是碰到更加強大的力量,灌滿了風的雙掌就這樣被生生硬彈了回來,饒是自己身經百戰,內力深厚也被震得倒退數步,口吐鮮血。
但怎么可能,思及剛才門朗月體內亂竄的氣息,面色漠然如霜,難道這才是他的實力?可為什么剛剛卻甘愿挨打,是真的不敵么?
明明跟自己說好,不會動心。可為什么看到有人為她如斯,心,還是忍不住的疼。清瑤,你,可是真得要跟他走,可是真得要離開我?三個月的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就當真一筆勾消,今夜過后,便不留痕跡,山南水北,便再難相見,天涯海角,再難相隨?
清瑤奔至門朗月跟前,伸手扶住他,“你怎么樣?”聲音冷漠而疏離,冰冷的溫度讓門朗月禁不住后退一步。剛剛還沖他撒嬌,是伏在他懷里嬌羞的小女兒,怎么這會兒,就又成了大殿上冰冷的水盟主?
門朗月神色一暗,用力撐住身體,適時拉開與她的距離,拱手行禮“多謝盟主,朗月很好。”客氣而疏離,不冷不熱,很自在的溫度。
清瑤看他一眼,說:“先進屋吧,我給你包扎一下。”轉頭看向西門絕,眼神像是淬了冰,“要是愿意,便一起來。”率先離開,青衫依依,如一棵離群的青竹,寂寞冷情。
門朗月看西門絕一眼,兩個踉蹌著站好,喘息片刻后,走向屋子,走向寂寞滿懷的屋子,走向里面有著那個寂寞冷然的女子的屋子。
門朗月身上的傷,多是外傷,稍微休息兩天,便又生龍活虎,根本用不著大費周章的上藥包扎,但還是聽從清瑤指揮,讓抬胳膊便抬胳膊,讓伸手便伸手,臉上卻是異常的紅暈。
我傷得重,你該先給我來上藥!西門絕說,有些賭氣,像個孩子般,耍賴任性。
誰讓你進來的晚。清瑤看他一眼,他說的是實話,他傷得很重,可再重,她也要先照顧門朗月,那是天地盟的人,是她發了誓不離不棄的人,是舍了性命到這魔窟來救她的人,她不能不管。而西門絕,有利益做基礎,便是同盟;否則,便是路人甲已丙丁,走在路上,連認都沒必要認得人,只不過兩人比試,確是因她而起,替他上了藥,便兩清了吧。
只是,何時成了禍水,讓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如果西門絕守約還好,他們就此出去,再無瓜葛,可萬一……他們還有命回去么?這樣想著,給西門絕纏繃帶的手不自覺的加了力氣。
你要真把我弄死,拍是真走不出去了。西門絕聲音冷然如斯,這個女人真得要他死么?那個男人一掌把他打到吐血,她現在就要來把他勒死么?他真想扒開她的腦袋看看,明明很聰明的腦袋現在在想什么。
“哦,對不起,弄疼你了。”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眼里滿是歉意,轉瞬卻又是熟悉的疏離。
西門絕心底冷笑,這才是她,她就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怎么能奢求她的關注,她的溫暖,她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讓她周身充滿生活溫暖的氣息該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只是,世界上會有那么一個人,讓她,甘愿放棄自己所堅守的冷漠么?
他想起了司馬擎蒼給他的那道圣旨,說:“皇上已經把你許給我!”不容置疑,自信滿滿。
清瑤淡淡看他一眼,“那是你的皇上,還是我的皇上?用這個,你留不住我的。”
“跟我走,你不適合江湖打殺,跟我走,我會保護你。”西門絕聲音有些嘶啞,透著股誘惑。
清瑤哭笑不得,這可是在表白,守著門朗月?吸一口氣,看上他墨色的眼睛,有著說不出的情緒“走到哪里去?你便是江湖,有你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打殺紛爭。”搖搖頭,不好。
“你拒絕的也太直白了吧,一個女子,怎么不知低調一些?就不能說回頭考慮一下再給我答案?果真狠心,連點希望都不給。”西門絕在遭到拒絕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說。
清瑤啞然,不低調?說我么?剛剛是誰守著別的男子對我表白?失笑,“我們這就走了。如我們之前約定,天地盟的桃花令留給你,他們是你的人了。”說著,拿出一面小巧桃花令遞于西門絕,桃色嫣然,桃葉三張,“只不過,不要再隨便殺人了。殺心一起,生不如死,無解,珍重。”
握著那面桃花令,緊緊的,他要把那溫度留住,人去屋空,連氣味也漸漸淡去。他得到了桃花令,為何不見當初的快樂成就,所而感覺失落不已,像是失去了最心愛的東西。
得了桃花令,
不能再隨便殺人,
得了半個天地盟,
殺心一起,生不如死,
人來過,卻走了。
是誰說的,有得,必有失。
有得,便必有失么?